「接受過巫醫治療的人,就會不願意接受外面醫生的治療……這聽起來真神奇,原住民的巫醫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這並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而是對於疾病的看法,我們原住民跟外面的所謂文明社會人有根本性的不同。」阿勞萬說道:「我在與漢人進行貿易時曾經拜訪過漢人的村莊,我發現漢人似乎很喜歡找醫生看病。而且就算只是一點小毛病,只要經濟能力許可就一定會吃藥。」
「身體不舒服時,去找醫生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是,如果我們原住民身體感到不舒服,我們會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去找醫生治療,而是會先問問自己,自己是否做了什麼事冒犯神靈,或是自己心裡有什麼放不下的東西。」
「這……不會吧……」瑪蒂娜覺得有點好笑,她不好意思批評原住民這樣的行為是一種迷信,於是委婉地說道:「如果身體真的有病痛,不趕快給醫生看豈不是延誤醫療?」
「我們就算去找醫生,第一個問題也是問是否得罪了神靈,可是這個問題荷蘭醫生都無法回答。」阿勞萬指著自己說道:「以我自身為例吧!有一次我肚子很痛,痛到幾乎站不起來,我於是就靜下心來,求問神我是否做錯了什麼事。」
「就在我求問神的過程當中,我突然像是聽到了一個聲音,那是從我的肚子發出的聲音。原來是我之前吃了一隻山雞,那隻山雞非常憤怒地向我抗議。我於是就去找部落裡的巫醫婆婆,請她進行一個儀式,幫我把這隻山雞的靈安定下來。」
「結果,你的肚子就不痛了?」瑪蒂娜不可置信地問道。
「不痛了,可是我也被巫醫婆婆罵了一頓。」阿勞萬不好意思地說:「巫醫婆婆在跟山雞的靈交談的過程中,得知我是因為貪吃才吃了那隻山雞。我承認我當時並不餓,只是因我喜歡烤雞的香味,剛好又看到那隻山雞,才會把牠抓來吃。巫醫婆婆告誡我以後不可再貪心,否則下次她就不幫我了。」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你已經是村裡的長老了嗎?」
「是啊!所以才被罵得特別慘,因為長老必須要做村人的表率。長老得罪神靈,必須要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斥責。」
「這一整個……太不可思議了……」瑪蒂娜驚嘆道:「這跟我所理解的醫療……根本是不同的東西……」
「簡單來說,『文明世界』的人重視肉體治療,原住民則是重視靈魂治療。畢竟肉體終究會消失,只有靈魂是永恆的。只專注暫時的東西卻忽視永恆的東西,這就是我們原住民無法接受『文明世界』醫生的原因。」
瑪蒂娜聽到這裡突然覺得很慚愧,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重視靈魂得救的人,然而跟這些原住民比起來,她還是顯得重視肉體更勝於靈魂。
「對不起,」瑪蒂娜向阿勞萬低頭,一臉愧疚。「我剛剛一直以為給巫醫治療是一種迷信,我為我的傲慢與無知道歉。」
「不必道歉,我並沒有損失什麼呀!」阿勞萬笑著說:「我反而很敬佩你願意謙卑學習不同文化的精神呢!我從未遇到像你這樣願意瞭解我們的人。雖然我們不喜歡外人,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我們會非常歡迎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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