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魂去而魄還滯留在肉身中不散時,如果沒有好好處理的話,屍體就會有化殭的可能。
眼前這「人」身穿破爛不堪軍服,渾身上下都長滿了黑毛、左眼眼窩裡的眼珠子早已腐爛掉,在臉上形成了一個黑洞,而另一隻赤如丹砂的眼睛則死死的盯着我,銳利的犬齒因嘴唇收縮而外露。
是黑殭。
黑殭在殭屍的類別中是屬於比較下位的存在,比白殭高一級但比不上飛殭,對我來說還是可以應付的級別。<飛殭往後有分級,不是黑殭的上一級>
同時間我留意到它的嘴角處還沾着未乾的血液,從這一點來看應該是有個倒楣鬼不小心碰上它而慘遭殺害了。
我咬破中指指尖然後把鮮血塗抺在桃木劍的劍身上,擺好架式等待黑殭的行動。
全村的狗在感受到有危險後都紛紛吠叫起來,剎那間狗吠聲傳遍整條村子,我聽罷心中喜道:「好極了,殭屍其中一個弱點就是怕雞鳴狗吠,牠們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在無意間幫了我一把。」
可是黑殭在被狗吠聲所籠罩下並沒有顯出絲毫的退卻,反而仰首朝天發出一聲嗷叫,把狗吠聲硬生生給蓋來過去,而耳朵靈敏的狗兒們在黑殭嗷叫後全都住了嘴,彷彿察覺到訪者來頭不少,所以嚇得不敢哼聲,村子亦因此再度陷入死寂當中。
我見狀對着黑殭笑道:「好彪悍的一具黑殭,如果讓你修煉成形的話那還得了?今天我尚宗夏就要替天行道把你給收了!」
黑殭慢慢地垂下頭,喉嚨裡亦發出了類似野獸的嘶吼聲,未幾,它向前舉着雙手就朝我一番猛撲。
我既不閃也不躲,掄起刻有經文且被我鮮血加持過的桃木劍一揮,黑殭的兩隻前臂就悄然落到雪地上。
黑殭在失去雙臂後馬上就疼痛得怪叫起來,我看到後就樂了起來,沒想到這殭屍要比我想像中好對付得多,但是當年飛殭的教訓仍然歷歷在目,這回我可不敢再因自己稍佔上風而掉以輕心。
黑殭猛撲的勢頭因受傷而減弱,來到我面前處更毫無防備的停了下來,我見機不可失便馬上提起右腳往黑殭的下巴結結實實地來了一記朝天腿,把它挑飛至兩米之高,接着我朝仍在半空中的它的胸口上又狠狠地踹上了一腳,此腳一下它的腹腔中隨即傳來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其後它更飛了足足五米才從空中摔落。
被我一套打下來後,失去雙臂、胸骨盡碎的黑殭面朝下的躺了在雪地上動也不動,我見狀旋即上前並從懷裡拿出了一根六寸長的桃木釘插進它的後背,把它死死的釘了在地上。
在確保它已毫無還擊之力後才慢慢地用桃木劍刺穿它的胸口,把那枚暗紅色的內丹從其體內掏出,我兩指用力一捏成內丹就化成細細的粉末。
失去內丹的黑殭面目猙獰地掙扎了數下就伏在地上化成了灰燼,隨着冷風飛散。
將它消滅後,我長長的舒了口氣並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短短數分鐘的交戰竟讓我在這大寒夜裡冒出了一身熱汗。
心裡同時也暗自慶幸來的只有一隻而已,要是多來幾隻的話,恐怕我就應付不暇了。
為免突然間又有殭屍跑來,所以那一夜我一直留守在村口,直到旭日東昇才回去休息。
說到殭屍其實是被劃分成兩大類,分別是殭類以及屍類。
首先殭類有白殭、黑殭、紫殭、毛殭及飛殭。其中以白殭最弱,飛殭最強,在吸納了百年天地精魄的飛殭能化身為人頭獸身及長着一對翅膀的「魃」,魃所到之處都會赤地千里,所以人們把會引起旱災的它稱之為旱魃。
旱魃再經過上千甚至上萬年的修為後亦會再度產生變異,全身白色的獸毛會變為金色,此時的魃已經是半神般存在,千年前世界上曾經出現過一次這樣的魃,它在大地上為非作歹,後來被觀音菩薩收服為坐騎,並賜名為「犼」。
屍類則有不化骨、伏屍以及遊屍,同樣是以不化骨最弱,遊屍最強,所謂的不化骨其實就是死者生前因過度使用身體某部份,導致該部份在死後不腐。
而伏屍則是一種全身都由不化骨所組成的屍類,它們懼怕陽光而且被發現時身上往往是被巨石或者其他東西束縛而動彈不得近千年。在吸收了足夠的大地精華後,伏屍能脫變成遊屍並掙脫束縛在夜間遊走。
當遊屍集天地靈氣於一身時,會化身為「夜叉」,行動且敏捷又迅速,此時的它同樣為半神般的存在,不但不老不死,並可引來滔天巨雨,跟旱魃是屬於相生相剋的關係。
夜叉經修煉後會變異為背上長有一雙翅膀的「空行夜叉」,傳說在古代曾有一隻空行夜叉在海上興風作浪使當時的漁民苦不堪言,後來佛祖現身將其收服並列入了龍神八部眾當中。
愧見仇的五妖煉化丹中當中一顆所需的就是夜叉內丹,取的就是其不老不死的特點,但是不化骨世間罕見,更遑論是一隻是半神而且來無蹤去無影的夜叉?所以夜叉內丹是他目前仍然未到手的一顆內丹。
因為屍類罕見的緣故,所以師父推測愧見仇是想把瘴氣樹林中的那一具飛殭以特殊的禁術轉化為遊屍,並以大量靈魂代替天地靈氣餵之,想強行將其催谷成夜叉,估計愧見仇就是瞄準夜叉在誕生時毫無防備的瞬間取其內丹。
這一次的殭屍災難恐怕又是他搞出來的鬼。
那上百隻在江底爬上來的殭屍就只有數十年的修為,所以出現的類別頂多只有白殭、黑殭而已,偶爾有些怨氣較重的化成了紫殭,但這恐怕也到頭了。
由於毛殭及伏屍以下的殭屍都不具備日間行走的能力,只能在夜間活動。為了更好的守護這村子,我把自己的作息時間顛倒了一下,現在是晚上守在村門口直到日出才回去休息。
大概每隔兩三天就會有一頭殭屍來到村子被我消滅,而這種日子整整過了半個月之多。
期間師父仍然音訊全無……
這般日子裡我的脾氣因為得不到師父消息所引起的焦慮而變得愈來愈暴躁,陷入了一個「愈是擔心師父的安危,人就變得愈煩躁,愈是煩躁就愈擔心師父的安危」的死循環當中。
到了某一夜,接受不了自己在這村子默默等待的我作出了一個極為愚蠢的決定,那就是違背當初跟師父的約定──拋下村子不顧,一個人往芷江方向出走並追尋師父的蹤跡。
「抱歉……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但我只是離開一陣子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的。」我站在某個的山腰上看着底下的村莊時心裡默道。
我已經在村外四周佈下了以公雞血畫成的結界,在我在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普通的殭屍都不會敢靠近村莊,但基於我道行尚淺的關係,這個結界頂多就只能支援個三天而已,也就是說三天後不管我有沒找着師父都必須回來,否則村莊就會面臨被殭屍襲擊的危險。
吳馬以前給師父指路時曾經說過只要翻過我面前的這座山頭,下山後大概花一宿的時間就會到達芷江。
我拿着火把獨自翻越漆黑的山嶺,耳所聽到的盡是蟲子在草叢中鳴叫的聲音,在路經一道從岩壁上湧出的山泉時,我把火把插了在地上騰出雙手去接水來喝,忽爾,遠方竟傳來了一把男人的慘叫聲。
接着一個身穿獵戶打扮的男人提着火把出現了在我視野當中,只見他表情驚恐萬分不斷往後退着,像是被甚麼在追趕似的。
未幾,那正在追趕他的東西也緊隨着現身了──是一隻渾身散發着紫氣的殭屍,也就是紫殭。
那獵戶被紫殭給逼到岩壁前走投無路,他拿着土製獵槍對着正一步一步跳近他的紫殭大喊道:「你……你……你別再過來了,不然我真的要開槍了!」
可是紫殭沒有理會獵戶的警告,照樣朝他所在的方向跳去,獵戶見威嚇不起作用,只得急忙扣下獵槍的扳機。
「呯」的一聲巨響打破了山嶺裡的寂靜,獵槍的槍口裡正冒着白煙,而紫殭雖然被打中了,但它稍微抖了抖,那些打在身上的鐵砂就紛紛落到地上並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要知道他手上拿的那管獵槍平常可是連老虎都能一槍打死的,如今對着紫殭卻起不了絲毫的作用,所以獵戶在目睹此境後整個人也嚇呆了,因為這種事情遠遠超越了他的認知。
「別過來……別過來啊啊啊!!!」獵戶背貼在岩壁上絕望地大叫着。
而紫殭見獵戶已經無處可逃後,嘴裡發出一聲嗷叫然後就朝他飛撲過去。
「媽啊啊啊!!!!!」獵戶把雙臂擋在面前並閉上眼睛慘叫道。
我見其生命危在旦夕,插在腳邊的火把也不要了,我俯下身子就往那一人一殭中間衝去,期間我一手拔出背上的桃木劍,然後把拇指放在口中一咬並擠出鮮血塗抺在劍身,動作連貫且一氣呵成,不帶半點的猶疑。
在紫殭那雙紫黑色的銳利長爪快要觸及獵戶的喉嚨前,我及時趕到,桃木劍狠狠的一揮,紫殭的其中一隻手臂就被我卸了下來,其帶毒的手臂在落到草地上時,就連以生命頑強見稱的野草也迅速地變黃枯死。
負傷吃痛的紫殭旋即發出一聲怪叫並往後連跳了數步,它後見勢色不對立馬就轉身逃去。
我伸出手把嚇癱在地上的獵戶給扶了起來,死裡逃生的獵戶激動萬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緊抓住我的手不停地向我道謝:「謝謝兄台!」
「幸好還來得及,否則你一旦被那頭紫殭的爪子劃破了皮膚,那怕只有一點點,其體內的屍毒都會立馬置你於死地然後讓你成為它們的一分子。」
「甚麼?」沒想到自己竟一度身處如此險境的他愕然道。
「是的。」我點了點頭又說:「紫殭身上的屍毒毒性是殭類中最為劇烈的,一但中了其毒,恐怕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
說罷獵戶就很是緊張地用手檢查了自己的脖子一下並向我問道:「我的脖子上沒被它給抓着吧?」
我瞄了一眼後發現原來他的年紀跟我相差無幾:「沒有,沒被抓着。」
獵戶聽到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剛才幸得兄台出手相救,否則我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出師?這跟你大半夜跑上山裡有着甚麼的關係嗎?」
「嗯……」獵戶淡然一笑道:「我啊……準備要去芷江一趟呢。」
「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芷江一帶正在鬧殭屍,沿途上會遇到不少像剛才那樣的殭屍,你一個人撐不到去哪裡的。」我用手帕擦了擦桃木劍上的血跡然後把它別回背上。
「那邊的情況我很清楚,只是我的父母親就住在芷江,我得回去救他們。」
從開始鬧殭屍那天起已經過了半個月有多了,你的雙親是否還活着現在還是個謎呢。
我把話說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因為師父目前的情況其實跟他的雙親一樣,如果我否定他的話感覺同時也在否定着自己。
「沒事的,你的雙親應該會吉人天相的。」
「嗯,但願如此,父母養我育我,要不是外出打工能多攢點錢,我還真不願意離開他們身邊。對了,說了半天都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林善,別人都叫我林二槍。」
「林二槍?」
「沒錯,因為不管是多麼爛纏的獵物,我都必定能在兩槍之內將其擊殺,所以同行都愛以二槍來稱呼我。」林善似乎很喜歡別人這樣稱呼他。
「我叫尚宗夏。」
「原來是尚恩人啊。」林善雙手作揖的給我行了個禮。
我尬尷地道:「叫我宗夏就行了。」
「好的,那宗夏你是為了甚麼要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啊?」
我想了想感覺告訴他也無妨於是說:「我的師父在半個月前去了芷江一趟,結果到今天還是音訊全無,我很擔心他所以也想去芷江一趟。」
林善在發現我的目的地也是芷江時就很是高興地說:「那真是太巧了,大家的目的地都是芷江,要不咱們結個伙一起上路?這樣大家能互相照顧一下。」
「隨便你。」
休息了一會兒並在山泉裡補充了一下水後,我和林善就開始上路了。由於他曾經在這山上打過好幾回獵,所以這一帶的路他都很熟悉,在他的帶領下我避開了不少冤枉路,在前往芷江的道上飛快的行進着。
路上我們都沒有再遇上甚麼麻煩,可在我們路經一盆地時,感覺敏銳的他突然讓我滅掉火把,蹲伏在草叢之中,我見他神色凝重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就馬上按他所言照辦。
我們在草叢中匍匐前進着,不久就來到了山崖邊,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山谷下的景色仍然清晰可見。
只見在山下的平地上站立了十來隻殭屍,有白的、黑的就連剛才被我砍去一臂的紫殭也在其中。
起初它們只是漫無目的般四處跳動着,陡然間從山谷的另一面傳來了一陣刺耳的笛鳴聲,殭屍們在聽到那聲音後就狂性大發,互相廝殺起來。
一隻軍服裝的黑殭狠狠的撲倒了另一隻幾近全裸的白殭,它用如利刃般的指甲無情地剖開白殭的胸腔並掏出了它的內丹囫圇吞下,那可憐的白殭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化作了飛灰。
正當那黑殭站起來想尋找下一個目標時,另一隻在旁邊埋伏已久的黑殭冷不防的從暗處撲了出來把它的頭給硬生生的扯了下來。
接着它也像黑殭先前對待白殭那樣將它開膛破肚並從其體內取出了兩顆內丹服下,黑殭在服下內丹後旋即產生變異,只見它赤目暴睜,仰天長嘯,吼出來的聲音在山谷間不斷的回響着。
在怪叫過後,黑殭的表皮上開始泛起了一道紫氣,無疑,原先還是黑殭的它在服下兩顆內丹後就蛻變成紫殭了。
而被我給卸了一臂的紫殭如今因為少了一隻胳膊,在廝殺中並沒有因為等級的優勢而佔到任何便宜,反而因為失去一臂而被一頭黑殭給追得四處亂竄。
未幾,獨臂紫殭被黑殭給撲殺了,那黑殭掏出了它的內丹服下同樣發出了怪叫聲,然後身體也開始泛起帶毒的紫氣來。
像是這樣的廝殺在山谷底下不斷重覆的上演着,偶爾是會看到有白殭宰了另一隻白殭而晉升成黑殭然後再變成紫殭。
在激烈的廝殺後,殭屍的數目就從原先數十隻銳減至七隻,而且剩下來的全都是紫殭。
此時的戰鬥比起一開始變得更加慘烈,紫殭由於帶毒的關係,它們在瘋狂地互相撕咬時所放出的毒氣把黃土染成了黑色,附近的草木在接觸到毒氣後無一不枯萎死亡。
目睹一切的我不禁脫口道:「這……不就是養蠱的方法嗎?」
「養蠱的方法?」林善疑惑地問道。
「你看,把一群殭屍集中在這無法離開的盆口中,不就跟把蠱蟲放在蠱罎裡頭讓它們互相撕咬很相似?」。
「然後……剩下那一隻同時也就是最強的一隻將會……」我目不轉睛留意着山谷下的情況。
現在殭屍的數量已經只剩下最後兩頭紫殭了,傷痕累累的它們仍然瘋狂地互相撕咬着,直到其中一方倒下,另一隻就馬上將其內丹取出吞下。
在倒地的紫殭化作飛灰後,山谷中突然間刮起陣陣狂風,在紫殭仰天怪叫時,它身上的紫氣開始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長出了一身長長的銀色毛髮。
一隻毛殭……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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