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脫離地牢區域之後,在希蓮新任女王詩妮的命令之下,衛士隊很快地為即將到來的惡戰而集結。
雖然感到不可思議,心中也覺得百般不合情理,但堤沃仍然接受了詩妮的好意,收下了由希蓮王室返還的甲冑與武器。象徵著猶克多皇家榮耀的騎士長劍佩掛在身,堤沃像是許久不曾見過它一樣輕輕撫摸著,珍惜地擦去上頭些微的灰塵。
同樣整裝待發的烏恩微笑著看著這一切,趨前往堤沃的肩頭上拍了拍。
「不要獨自一人承受這一切,我們是兄弟。」
「少說這種漂亮話……你這個腦子和騎士盔融為一體的鋼鐵笨蛋。」堤沃嘆了一口氣,冷冷地回應道,口氣裡卻平添了些人情味。
「兄弟相見真的是太感人了呢,但是不好意思啊,事態緊急,我有事情想和靈狐、雄鷹閣下說。」哈姆帶著身著皮甲的巴雷斯坦走近兩人,還不忘在話裡頭酸他們一酸。
「……畢竟我也好好利用過你了呢,姆恩殿下。為了向你這位智謀略遜我一籌但還算值得尊敬的王子表示些歉意,我就聽你說吧。」
「別這麼說,二弟。要不是因為他,我豈不是不明不白地要失去你這個能成為護國賢臣的血親?姆恩殿下,您別介意,我們在聽呢。」
「看來你這個鋼鐵腦袋,還比較好說話啊。」哈姆擠了擠眼眉,嬉皮笑臉地說:「是這樣的,這位巴雷斯坦將軍,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我同時也讓他統帥了最精銳的私兵『沉睡羅盤』,相信消息靈通的靈狐閣下應該聽過才是。」
「……和我的『三尾』行動方式略有不同,但論實際交戰實力肯定在他們之上的一支編制外部隊。」堤沃冷冷地說。
「知道的話就好辦了,論戰力的話,他們是一群面對奇族戰士也毫不遜色的豪傑。我呢,就把小巴斯和羅盤交給你運用了,靈狐閣下。」
「欸?什麼?」巴雷斯坦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姆恩你這渾蛋!你獨自把海韻先生帶走,留著我在林卡登安撫熊先生和紅鹿小姐的時候也是,把堤沃殿下和烏恩殿下偷偷弄進宮的時候也是,現在你又要我聽敵方大將和第一參謀的號令?麻煩的事情一件都不留的甩給我了,你真好意思啊!」
「哎呀,小巴斯,對不起嘛。」哈姆嬉皮笑臉地說:「可能是最後一次了,能夠像這樣跟你並肩走在王城的時間,讓我早點習慣一下嘛。」
「什麼意思……?」巴雷斯坦心中的詫異是更加糾結不休了。
但堤沃當機立斷,深深一鞠躬。
「我知道了,姆恩殿下。那麼我將成為勇猛的大哥烏恩、雷獸巴雷斯坦將軍的最堅實後盾,為貴國獻上勝戰,為我猶克多王國與希蓮王國的共同防線打下友善的基礎。」
烏恩與堤沃隨即一甩披風,往部隊集結的王城大庭前走去。巴雷斯坦則是望著表情逐漸變得陰鬱的哈姆,擔心地問道:「殿下……不,我的朋友,我的摯友哈姆。你心中有了什麼決定,是嗎?」
哈姆並沒有回答,只是帶著一副太過正經的笑容默默地望著巴雷斯坦。
身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巴雷斯坦馬上就知道這樣的哈姆是誰都勸不動的了。他深深地吁了口氣,隨後挺起了胸膛。
「姆恩殿下,如果我們都活下來了,請你一定要繼續讓我追隨左右。」
「嗯,你去吧。長久以來謝謝你了,老友。」
巴雷斯坦踩著迅捷的步伐消失在門口之後,從另外一道側門走進來的,是以半奇族戰士妲雅為首的「遺世方舟」部隊。
她換下了屬於部族之長的素色長衫,取而代之的,是初次以戰士身份見面時所穿著的戎裝。在她身邊的,還有赤紅色短髮的自由傭兵格莉德,以及一站出來都能讓房間黑掉一半,身形碩大的戰熊蓋德里德。
「妳們都來了啊。」哈姆無奈地望著眾人,「抱歉,這恐怕是個出於我的任性而編織的行動,沒有縝密的計畫,也沒有可以預見的結果。就算是這樣子,妳們也想跟我一起去嗎?」
他的眼光掃過每一位堅毅的戰士,卻是沒有一雙眼睛透露出怯意。
半晌之後,他將眼神停留在格莉德身上。
「臭哈姆,門都沒有。你想讓我置身事外?除非你砍斷我的手腳。」
「……如果非得要這樣才能保妳平安的話,我會這麼做的。」
哈姆凜冽而銳利的話語,彷彿透發出陣陣寒意。在這個瞬間,稍微為之震懾的格莉德似乎也終於體會到,眼前這位總是看起來嬉笑怒罵的「放蕩王子」,確實有他身為永恆女王之子的一面。
但是一隻大大的手立刻搭上了格莉德與哈姆的肩膀,那是滿臉豪邁笑容的蓋德里德,他哈哈大笑地說:「小倆口吵架,作爸爸的,能視而不見的嗎?哇哈哈哈哈!別這麼緊張,我說過把女兒交給你,就算信不過你,也信得過我在戰場上養大的這個野丫頭啊!」
「喂!誰是野丫頭啊,臭老爹!還有你不要一臉滿不在乎地揭我和哈姆的關係好不好!」
哈姆見狀,先是詫異地望了望蓋德里德,隨後呵呵地笑了起來。
「說得也是,有那個想法的話,簡簡單單就能抹掉我脖子的女人,好像不需要我那麼擔心吧。」
「你——!」
「哈哈哈哈,說得好啊!華麗小哥!」
妲雅微笑著望著這幾個缺乏緊張感的人,低下頭來摸了摸自己的拳甲。
這有著骨質觸感的特殊武器,陪伴她使了百餘年的拳腳功夫。曾經她憑著這對拳甲與奇族之王魔韻打天下,後來與之一起,為了持續百年的戰爭當中受難的百姓而戰。
再後來,她曾經以這副拳甲直指一位有著略顯懦弱,卻心智高潔的醫者,他所使的精湛劍術,能與妲雅打得難分難捨。
再後來,這副拳甲的尖端,又將要指著誰呢?
忽然間一道不尋常的氣息,幾乎是在僅僅一個瞬間,便浸染了所有人的胸膛。
森冷、漆黑、深沉、滯重、冰寒、淒絕。同時,還帶著一些堅毅與渴望。
那是不僅僅可以籠罩整個王城,甚至能將整個王都給化為煉獄的壓迫感。
濃得足以令常人昏厥的強烈魔氣,彷彿災厄一般席捲而來。就算是哈姆、格莉德,也差一點要站不住腳。
就在蓋德里德急忙將兩人扶住的時候,妲雅瞪大了眼睛,望向看不見的某一個方向。
「果然還是來了嗎?」哈姆吃力地張開魔道結界,苦笑著說:「妲雅小姐,妳覺得呢?」
「……是的。」妲雅面色深沉,略帶愁容地說道:「我確實感受到了,主人的氣息。」
「是新的,還是舊的?」
然而妲雅還沒來得及回答,足夠震破城牆的魔道之音如同風暴般昂揚。
「我乃當世奇族之王——黑棘木精海韻!弱小且自負、愚蠢而貪婪的人類啊,領受我等奇族之民的憤怒吧!」
一眾人等面面相覷,哈姆苦笑著對妲雅自問自答道:「大概,是兩者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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