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神之子 - 第九章

　　有人敲了門，是伊維。

　　費爾南多和另外兩人對視一眼，便讓他進入書房。

　　伊維今天穿著的是適宜活動用的襯衣和長褲，顯然是由於剛結束了訓練的關係。幾個僕人跟在他身後，捧著一些精緻的甜點。

　　法蘭克為妻子收走了地圖，以便僕人們把圓餅乾和奶油蛋糕放到桌上。

　　有僕人恭敬地遞上一壺新鮮沏好的茶，打開蓋子，淡淡的蘋果香氣便在書房裡飄散開來。

　　伊維幫忙切著蛋糕的同時，提起了明天的儀式。各地的貴族豪紳陸續到達了城裡，供給賓客的食物準備充分，所有人都期待著禱告日的到來。

　　費爾南多側耳傾聽，而艾蜜莉表示她只會跳一支舞，在場的其他人則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向艾蜜莉邀舞的男性擠滿舞池的畫面。

　　「提亞納神官還是不見客嗎？」

　　在伊維後，費爾南多問道。

　　他的弟弟搖搖頭，「他說身體不太舒服，但是，他會出席明天的禱告日儀式。」

　　「是嗎？」

　　伊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費爾南多這才發現，自己語氣中的失望過於明顯。

　　「沒什麼，只是我覺得最好能親自答謝他。」他端起茶杯啜飲一口，便若無其事的向法蘭克請教有關鑄劍的問題。

　　四人品嘗點心後，費爾南多邀請艾蜜莉和法蘭克留在城堡住宿，但艾蜜莉不無遺憾地拒絕了，她在主城有些產業，趁著參加禱告日的這個機會，夫妻二人也需要聽取管理人的報告，以及檢查帳目。

　　「有點寂寞啊。」在兩人走後，伊維對費爾南多說。

　　費爾南多點點頭。他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肩頭，隔著一層羊毛衣料，仍然能感覺到繃帶的存在。

　　被提亞納神官治療後，他的傷勢正以飛快的速度痊癒。

　　他聽伊維說過，提亞納指出之前他受到了惡魔的毒素感染，因此傷口才會腐爛，可是更詳細的情況就不清楚了——據說，是因為他硬是拽著提亞納的盲人隨從不放，導致了一些混亂，最後神官和他的隨從只得匆匆離去。

　　不過，作為當事人的費爾南多，對此全無印象。

　　只是他免不了有些在意。或者該說，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一些東西。

　　何況他還得詢問神官有關「毒素」的事情——但是，神官拒絕見客的話，他也無可奈何。就算不談提亞納與母親的深厚關係，在伊諾達斯地區，領主也必須尊重神殿主事者的意願。

　　「對了，有關國王派遣的那位使臣，我們暫時仍未收到他到達城裡的消息。」伊維正色道。之前艾蜜莉和法蘭克在的時候，他顯然決定了不要魯莽開口，直到現在只剩兄弟倆，自然能暢所欲言。

　　費爾南多點了點頭。

　　假如像艾蜜莉所推論的那樣，新王也對伊諾達斯地區的領地打起主意的話，他所派遣的使臣不太可能偷偷摸摸地進入主城——為了給自己下馬威，即使是作為國王的一條狗，為了不丟主人的面子，也得盛裝上陣。

　　費爾南多所想要知道的，是使臣將會挑選什麼時間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翌日清晨便揭曉了。

　　禱告日是向神表達謝意的日子，每年到了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會早起，他們會穿上最好的衣服，燃點白燭、頌唱詩歌，待太陽升至高處，衛兵會打開大門，讓民眾湧入城堡，參與領主主導的禱告儀式，隨後便是舞會與盛宴，歌舞直到深夜才會結束。

　　然而，在一切仍未開始之前的清晨，一個自稱馬卡斯‧奧雷克的男子穿著他刺眼的紅色絲綢外衣，像是一隻善於誇耀的孔雀一般，昂首闊步的步進了大廳。

　　費爾南多坐在大廳的主位，俯視著馬卡斯‧奧雷克。這個年過四十的瘦削男人有著一副狡詐諂媚的臉孔，他的衣服華貴，頭髮眉毛都經過精心的打理，連臉上像婦女一般塗上了脂粉，這是在伊諾達斯地區長大的男性不可能習慣的一副打扮。

　　馬卡斯‧奧雷克。

　　在他自報姓名後，費爾南多就在腦海中搜刮起來。父親曾是先王的親信，年輕時在王都待過一段不短的日子，但在他跟自己提到的所有事情之中，並沒有這樣的一個名字。

　　「國王陛下對這個節日非常感興趣。」馬卡斯說道，「陛下知道目前只有伊諾達斯地區仍舊保存著這一個習俗，他一直希望能更詳盡地了解。」

　　確實，在王國的其他地區，禱告日的儀式曾經也是一個傳統，但在數十年前發生過人民混進城堡暴動的事故之後，各地陸續取消了隆重的宴會，只餘下領主禱告的部分得以保留。

　　「我們歡迎你的參與，馬卡斯‧奧雷克。」費爾南多說。

　　「我很榮幸。」馬卡斯鞠了一躬，然後又直起身。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費爾南多的臉。

　　他表現出非常明顯的遲疑。

　　費爾南多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馬卡斯呵呵一笑，「我在城裡曾聽到一些奇怪的流言。」

　　「看來那應該相當有趣。」

　　費爾南多冷漠的回應並沒有讓馬卡斯退卻，相反，他往前踏了一步，「聽說有人目擊到惡魔，而且不止一個人這麼說。我想，陛下一定會很好奇，本應只是神話中存在的怪物，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我們正在調查原因。」

　　費爾南多明白，馬卡斯想將這個話題引導至一個危險的方向。

　　「我相信您的能力。」馬卡斯露出笑容，直視著費爾南多——更確切地說，他正在看的只是費爾南多的眼睛。

　　後者的神情沒有絲毫動搖。

　　他很清楚，馬卡斯暗指的，與當日在書房的兩位士兵所想說、而不敢說的是同一件事：他的雙眼帶來了不幸，因為他擁有的是傳說中只有惡魔才擁有的眼睛。

　　所以，惡魔才會在此地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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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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