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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王大眉轄下的土地,乃是一個充滿神祕的國度。荷蘭人通常稱其為「米達赫王國(Koninkrijk Middag)」。由於番王居住的王社與轄下的土地,主要在大肚山與大肚溪一帶,所以唐山人稱其為「大肚國」。「大肚」二字,自然是唐山人揣摩其音,所造之詞。實則,「大度」之發音,對番民而言,乃是神聖之意。所以大度山,對番民而言,乃神聖之山,大度溪乃神聖之溪。而「大眉」二字,其實並非是番王之名,而是番民對其王的尊稱,約為「白晝之王」之意。且說大肚國的番王大眉,古來皆由「干仔轄」家族世襲。而現任的番王大眉,則名為馬洛,亦即"干仔轄‧馬洛"。馬洛,年約三十幾。現今轄下的土地與村社,一為巴布拉族,主要在大肚溪與大甲溪之間,大肚山的西側土地。二為道卡斯族,主要在大甲溪以北,即至竹塹的土地。三為巴宰族,即大肚山以東的盆地,即至內山之間。另大肚溪以南,靠內山而居的洪雅族,與靠海而居的巴布薩族,亦有些村社聽從番王大眉的號令。主要就是各番民村社每年春耕之時,皆得扛著竹轎,去邀請番王大眉前往村社,以舉行春耕的射箭儀式。其春耕儀式,通常就是各村社舉行祭禱之後,請番王大眉拉弓射箭。而大眉的弓箭所射出的範圍,就是受到祖靈庇佑,可以豐收的土地。於是各社番民就得謹遵祖靈之意,在大眉箭射所及,畫出的範圍內耕種。
白晝的陽光照耀著蒼翠蓊鬱的大度山。見那座落在大度溪與大甲溪之間的大度山,山頭平平的,就像一座百仞高城,橫更於大度溪與大甲溪之間的百里土地。這日,舉凡巴布拉族、道卡斯族與巴宰族的各番社頭目,因受到了白晝王馬洛的緊急召集,正從大度山西路,大甲溪以北,與大度山東路,馬不停蹄的趕赴大度國的王社。說馬不停蹄,當然只是形容其行色匆忙。因為番民通常並不騎馬,在台灣也無馬可騎,所以多僅能靠兩條腿奔走。而白晝王所居的王社,就在大度山南麓,大度溪的北岸,即大度三社。大度三社,含南社、中社與北社,約有近千名番民,可謂是台灣最大的番民聚落。而白晝王馬洛,就居於中社。沿山坡而建的大度王社,屋簷低壓的茅草屋錯落,遍佈於蓊鬱的山林之中,地勢較高的一片平坦黃地上,有著一幢以竹子合圍搭建的大屋,名為「公廨」。而這公廨,通常就是部落中長老,聚集議事的所在。
午後時分。受召的各村社頭目與長老,已紛紛趕到了白晝王大度王社的公廨。因番民的居室內無桌椅,眾人僅以鹿皮席地而坐。白晝王馬洛,居中坐於公廨內的南側。見其頭上戴著用藤蔓編成的頭冠,冠上還插著一根閃亮的雞羽毛。身上穿著用苧麻織成的無袖短衫,衣服短到肚臍處。脖子上掛著用瑪瑙珠串成的立項帶,下身則僅圍著一塊白色的遮陰布。而島上的各部族番民,穿著也都大同小異。比較大的不同,多是在頭臉的打扮。譬若,坐在公廨東邊的幾個頭目與長老,頭上都罩著鹿皮面具,僅露出兩個眼睛,身上也穿著鹿皮衣的。此乃居於大肚山東邊的巴宰族人,慣有的打扮。再見坐於公廨內靠北的幾個頭目與長老,見其膚色特別黝黑,頂上的頭髮剪齊到耳上,後腦光禿。乍看之下,就像是頭頂上蓋著一個黑色的碗公,兩個耳朵更掛著直垂至肩膀的大竹環。正是居於大甲溪以北的道卡斯族人。至於坐於公廨西側的幾個頭目與長老,因與白晝王馬洛都同為巴布拉族人,所以也都頭上插著雞羽毛,裝扮模樣亦多與馬洛相差無幾。見眾村社的頭目與長老,皆已齊聚公廨,且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當下白晝王馬洛,即示意眾人安靜,隨即開口說:2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i0MAeVgZK
『各位頭目與長老,今日我之所以緊急召你們來,相信你們心裡也已經有數。應該很多人也都已經聽說!那就是關於有上萬唐山人,突然來到我們的大員島。今日,南方的哆囉嘓社,有一個洪雅族人,突然來到了大肚王社找我。原本我們與哆囉嘓社,並無往來,我也不明白南方的洪雅人,為何會突然跑來找我。一問之下,才知!原來,他是專程替上帝送信來給我!據說那封信,是一個上帝的僕人,叫亨布魯克的,從上帝居住的城裏面帶出來的!因上帝的信,是以荷蘭人的文字寫成!所以我特別請懂得荷蘭文字的人,為我看了那封信。因為上帝的信中,告訴我,說幾萬唐山人,現在已經包為上帝所居的城。情勢非常危急,所以上帝希望我們能夠派兵去幫助他們,打敗那些從唐山來的魔鬼。而且上帝的信中還說,這幾萬唐山人的首領,是一個叫國姓爺的惡魔。上帝說,叫國姓爺的惡魔,率領了幾萬來自地獄的魔鬼,他們來到大員島島後,不但將會搶奪我們的土地,還會強姦我們的婦女與小孩。甚至連男人也都會被他們雞姦與砍頭,進而舉族都將被滅絕。收到上帝信後,本王大感震驚!因此匆忙召來各村社的頭目與長老。就是希望與你們商議此重大之事,看看大家要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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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肚番阿德苟讓的憤怒
「收到來自上帝的信」白晝王馬洛所稱的上帝,指的,自然就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因為對番民而言,那些有著像貓一樣的眼睛、滿頭捲曲紅髮、身材高大、皮膚白皙的人,當看見他們搭乘著有如雲朵般的大船來到大員,已是讓島民感到不可思議。況且他們不但帶著會發出霹靂雷鳴,可讓地動天搖的厲害武器。甚至他們的士兵每個人手中只要用一根木棍,卻像閃電一般,瞬間殺人於無形。尤其這些貓眼白人,開口閉口,嘴邊總是掛著上帝。因此島上的番民,自然認為他們就是絲毫不可侵犯的上帝。後來上帝在大員島的南方,築了一座幾乎頂到天空,像山一般高的城。上帝還曾送信來,要白晝王馬洛前往那座城,向上帝表示臣服,並參加上帝的會議。只不過當時,馬洛剛繼任白晝王之時,年僅十幾歲。因為年紀尚幼,所以就由繼父代替他前去。也是因為向上帝表示臣服。所以上帝賜了一根權杖給馬洛,好讓馬洛可以名正言順的以白晝王之名,繼續統治米達赫國。儘管向上帝表示臣服,多年來一向也與上帝保持良好的關係。但白晝王轄下的土地與各部族村社,一向卻都拒絕上帝進入。因為對各村社與部落的族人而言,土地就是祖靈所賦予與庇佑。所以他們絕無法容許,上帝來侵占他們的土地與侵犯他們的祖靈。
米達赫王國,拒絕讓上帝進入他們的土地,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友好,卻也若即若離。所以像是亨布魯克牧師,這種以上帝的僕人自居的基督教傳教士,自然也都無法踏入其土地。儘管無法進入傳教,當也算是膜拜魔鬼的異教徒。然而當國姓爺率領大軍攻台,兵圍熱蘭遮城。而被圍困於城中的揆一,既等不到從巴達維亞來的援軍,坐困愁城之下,唯一的希望;或也只有企盼福爾摩沙島的土著,可以派出勇士組成軍隊,來助荷蘭人一臂之力。尤其是那些受洗為基督徒的土著。事實上,也不只揆一有這樣的企盼。當國姓爺率領大軍,第一天登岸福爾摩沙之後。當時,在福爾摩沙傳教已十四年的資深牧師─亨布魯克,就駕著馬車,前往自己的教區。一路從麻豆社到哆囉嘓社,再到諸羅山社,號召受洗為基督徒的土著,挺身而出,與荷蘭人共抗入侵的中國軍隊。然而結果,卻是讓亨布魯克牧師,頗感失望。因為這些土著,得知國姓爺大軍來到福爾摩沙後,不但不願幫荷蘭人挺身抵抗。反是對亨布魯克牧師,怒目相對,並且又開始恢復他們對魔鬼與祖靈的膜拜。後來,亨布魯克牧師成為國姓爺的俘虜後,被指派前往熱蘭遮城送信。而到了熱蘭遮城後,亨布魯克牧師,也將麻豆社到諸羅山社的土著,不但不願幫荷蘭人,反還恢復崇拜魔鬼的事,報告給了揆一知道。由此揆一知道,要號召麻豆到諸羅山的基督徒土著,前來援助熱蘭遮城,已然不可能。但揆一沒忘了盤據福爾摩沙島中部的米達赫王國。就算米達赫王國,沒受洗為基督徒。但米達赫王國的白晝王,曾經接受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權杖,也曾派人來熱蘭遮城參與議會,雙方的關係也算得上良好。
且別說「狗急跳牆」「病急亂投醫」。對一個即將溺斃的人而言,那怕是看見一根稻草飄過,也會伸出手緊緊抓住。對揆一而言,就是如此!況且信奉基督教的紅毛番,有其專長。那就擅長以上帝之名,將其對手妖魔化。藉此標榜自己為正義,並煽惑他人對其對手的恐懼,進而藉著恐懼鼓動仇恨。於是揆一再派亨布魯克牧師,送信回給國姓爺之時,又另外寫了一封信。且交代亨布魯克牧師,需得找機會將這封信,送去給米達赫王國的白晝王。當然在信中,揆一無非就是盡其所能的,將國姓爺妖魔化為邪惡的撒旦,還率領了來自地獄的上萬魔鬼,意圖侵占米達赫王國的土地。更恐怖的是,那些從中國來的魔鬼,不但會姦淫米達赫王國的婦女小孩;甚至連男人也都會被雞姦,再全部殺光。很幸運的,當亨布魯克牧師,替揆一送信,返回赤崁後。當時國姓爺正從熱蘭遮城撤軍,並在赤崁建立了東都明京,隨即分派軍隊到各地屯墾。一片兵荒倥傯之際,亨布魯克牧師順利藉機找到了一個從哆囉嘓來的,虔誠信仰基督教的土著。於是亨布魯克牧師,就將揆一的信交給了那哆囉嘓的土著。並要他躲開中國軍隊,兼程趕路,送去給米達赫王國的白晝王。而那哆囉嘓社的土著,也不負亨布魯克牧師所託。果然,很快的,就將揆一的信,送到了大肚王社白晝王馬洛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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