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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哈根,你這個丹麥佬!欠我的錢還沒還,居然就叛逃!人渣!看我的這根大雞巴不把你當成海鳥打!』喃喃自語的叫罵後,一根引線在槍膛上燒到盡頭,砰然一聲,一顆彈丸頓從冒煙的火槍槍管中噴出。居高臨下,槍彈就從熱蘭遮城東南角的坎貝爾費堡,疾射向南海灣廢棄醫院的方向。且見有一人正背著熱蘭遮城的方向,倉皇奔逃,從廢棄醫院的北邊奔向空曠的平原。平原的中央有一道中國士兵用竹籃子裝沙土,堆成的防線,約從北邊的市場到鐵匠鋪,沿著中間的刑場,一直到廢棄醫院東邊,再至南海灣。但那倉皇奔逃向平原之人,還沒跑到平原中央的竹藍堡防線,隨著熱蘭遮城的槍聲後,突然翻了一個滾,踉蹌跌倒。離地約二十七公尺高的坎貝爾費堡上,開槍之人見叛逃之人踉蹌跌倒,頓是不禁挺著肥肚,直著嗓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在城上開槍之人,名叫羅狄斯,是個來自德國的中士。而那沿著廢棄醫院,倉皇想逃離熱蘭遮城之人,則是個士兵。因他來自丹麥的哥本哈根。所以大家都叫他哥本哈根。而羅狄斯中士,為何要開槍射殺哥本哈根?主要也並不是因為哥本哈根賭博,賭輸了羅狄斯的酒錢,卻想賴帳逃走。而是十一月以來,已經有二個人從熱蘭遮城叛逃。去向國姓爺投誠。一個是比利時人,一個是法國的瓦隆人。因士兵叛逃最是損害士氣。為免再有更多人叛逃,所以揆一下令─從南邊廢棄醫院到北邊的外城間,沿著熱蘭遮城的東邊城牆,釘上了一整排的木樁當界碑。且嚴令,只要有人越過界碑,企圖叛逃,那城上的士兵一發現,就可立刻開槍將其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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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羅狄斯中士,老早就發現哥本哈根鬼鬼祟祟,徘徊在廢棄醫院附近。見其一臉神色慌張模樣,更一點都不像是出去打獵或是去摘採野菜。但羅狄斯中士也不動聲色,反是就怕打草驚蛇般,躲在坎貝爾費堡的城牆後,悄悄的通起槍管,裝填起火藥及彈丸。然後就在城垛上用其火槍,瞄準起哥本哈根。事實上,羅狄斯中士自己也知道,只要他在城上的稜堡,大聲喊一聲,那就算原本想叛逃的哥本哈根,也就不敢再越界叛逃。但羅狄斯中士就是不想喊這一聲。因為羅狄斯中士,就是想有如在狩獵海鳥般,守株待兔的等哥本哈根越過界碑。然後再從他的背後,給他致命的一槍。而且羅狄斯中士,也真的這麼做了。"砰"當槍聲響起那一刻,當看見哥本哈根踉蹌撲倒。對羅狄斯來說,卻恰就有如獅子狩獵,咬住了一隻鹿的咽喉;頓有一種捕獲獵物般,難以言喻的快感。『看啊!哥本哈根那個人渣‧居然想叛逃!好在!被我給撂倒了!』是的!羅狄斯就只是想要殺人,與享受捕獲獵物的快感而已,哪管根本哈根,原本是他的同袍。誠如在成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傭兵以前,羅狄斯也早就已經是個戰場的老手。尤其是在德國萊比錫北邊的布萊登菲爾德戰役,那場號稱「改變世界之戰」驚天動地的戰役中,羅狄斯更是為新教徒這邊,立下了大功。因此被稱為歐戰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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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戰英雄─羅狄斯中士。而今且見其─一頭凌亂的捲髮有如盤根錯節的海藻,一雙帶著血絲惺忪的眼睛恍若永遠睡不夠。因為幾乎天天喝得爛醉,鼻頭與臉頰也總是紅通通。所以表面上人家稱其歐戰英雄,背地裡卻都稱他德國酒鬼。一身邋遢挺著肥肚就像一年沒洗澡,一張嘴爛牙缺齒還惡臭撲鼻。總之這個當年的歐戰英雄,現今在荷蘭東印度公司,除了天天賭博爛醉以外,實看不出還有甚麼用處。但有如在地獄等待腐爛的軀體的,也不只是羅狄斯而已。或應該說,被圍城超過六個月以後,現今的熱蘭遮城內已然已經有如一個面臨末日的地獄般。而在這個充滿絕望的地獄之中,大部分的百姓,包括士兵,也已然因看不到希望,而盡皆有如行屍走肉。整座城的牆邊流淌著惡臭的排泄物,使得黑壓壓的蒼蠅就像是沙塵一般的撲面而來。因缺乏蔬果使得城裡的大多數人都罹患了壞血病與腳氣病。醫院躺滿了生病的人後、不得已把教堂騰空,很快卻也躺滿了病患。於是把教堂對面放蔗糖倉庫騰空,地上滿滿又躺滿了日夜哀號的病患。第一場戰爭的海戰與陸戰,都潰敗後,熱蘭遮城裡的百姓與士兵,也都還抱持希望。盼只盼著巴達維亞派援軍來,就可以把國姓爺的軍隊打敗,將其驅離殖民地。而巴達維亞的援軍,十一艘戰艦組成的強大艦隊,果然也來了。誰知,台窩灣內海的海戰,荷蘭艦隊卻又被打得潰不成軍。
『巴達維亞一定會再派援軍來,所以必須堅守熱蘭遮城,不能投降!』整個熱蘭遮城內,還懷抱希望的,恐怕應該也只剩下首長揆一而已。看看城裡的士兵,若不是得了壞血病,牙齦流血,牙齒掉落。就是得了腳氣病,兩條腿腫得像是砲管一般,如何還能戰!且因有如面對末日將臨的絕望,苦悶至極,士兵們也只有每日喝得爛醉。但物資缺乏,酒是有配給的,每日每人只有一杯米酒。喝不夠,要向別人買,那就得花更多錢。於是士兵們也只能把每個月的薪水,都拿來賭博,為就為了能夠每日喝得爛醉。恰就有如羅狄斯中士這般。或許酒醉之餘,開槍射殺了企圖叛逃的同袍,當算也是唯一的希望,可逞一下昔日歐戰英雄的威風。不過這歐戰英雄的威風,卻也逞不了多久。這不!原本被羅狄斯開槍射中,倒臥在廢棄醫院旁的哥本哈根,突然又爬了起來,且快步飛奔向平原中央的竹籃牆。
『中士!哥本哈根沒被你撂倒!你看他又爬起來,跑了!』眾人高喊,這可讓羅狄斯面子掛不住,恍若獵物又從自己的嘴裡脫逃般。見羅狄斯頓是手腳忙亂的,趕緊又通起槍管,裝填火藥與彈丸。這期間,已然卻有其他士兵,趕緊對著奔向平原的哥本哈根開槍。無奈北風強勁,距離又遠,幾個士兵開槍都沒擊中哥本哈根。及羅狄斯中士裝填好彈藥,瞄準了哥本哈根的後腦勺,點燃火繩。然此時哥本哈根卻已逃到了平原中央的中國軍隊陣地。只見幾個中國士兵,從竹籃堆起的牆後,探出身子。一把拉住哥本哈根,就將其拉扯過了竹籃牆後。羅狄斯中士見狀,也只能恨恨的捶胸頓足,對著其他士兵,大聲叫罵:『一群蠢豬!那麼多人開槍,居然都打不中!這下可好了,讓哥本哈根那個背叛的人渣,跑到中國人那邊去了!還愣在那裡幹嘛!還不快去向上報告!說哥本哈根叛逃了!』
實話說,有士兵叛逃,打擊士氣,確實是一件大事。只不過,現下面對市鎮的平原這邊,早已算不上是情勢緊張的最前線。一整天下來,除了羅狄斯開槍打叛逃的哥本哈根的槍聲外,幾乎已再不聽不見槍炮聲響。反是熱蘭遮城北邊,面對大員水道的外城,幾乎是日日砲聲不斷。主要就是上個月,自從瑞士佬叛逃後,中國人就開始在大員水道對面,北線尾沙洲的南端,快速的築起一座歐羅巴洲式的碉堡。且見那座碉堡越逐越大,至今那座碉堡上已然配置了二十門的火砲。更糟的是,那些火砲的射城極遠,幾乎都能越過寬闊的大員水道,直接打到熱蘭遮城的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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