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一個無牌輔導員，可以令你每日重溫同一件事。//《記》 - 步步驚心（二）

賈步喻父親沒有坐多久牢。

當時賈步喻已經十八歲，他選擇了繼續跟父親住。

父親仍然喝酒，不過不會打他了，因為心知打不過，何況，誰又想多坐幾年牢房，一生如此過去，太乏味了。

賈步喻也飲酒。

他的酒量很好，和同齡人玩什麼真心話大冒險時順便喝酒，他屬於飲了很多也不會上頭、不會醉的那種。他有如此天賦。

所以，每次毆打父親的時候，他都是清醒的。

每次、每次。

賈步喻臉不紅、心不跳地對父親揮拳。

很輕力的，至少，都不會見血，不然就是不知分寸了；甚至，連瘀黑的地方都不會看見，因為，他最清楚怎樣施力，保證只是很痛，但基本上不脫衣就看不見。

沒有為什麼，這是父親予他的、童年的饋贈。

他的身體終於不如以前弱小，於是，完美地將父親的教育使用出來。

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

賈步喻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目的，可是，他認為本應有個愉快的童年，如果父母不出軌，父親不家暴，他不會輾轉住到青少年宿舍；雖然，青少年宿舍能給他基本的溫飽，可是，他並不接受自己如此貧乏。

也，或許，不用歸咎前因後果，單純因為，他很想打人。

任他是誰。

規規矩矩的童年已經過去，他不再懼怕會否被誰丢棄，因此，跟從基因。

但是直接揮拳開始變得沉悶，因為父親已經習慣了被打的模式，仍舊一聲不響；賈步喻覺得無趣，講真，打人的快感除了來至拳頭的踏實外，還有對方面容扭曲的痛苦，有什麼比對方低於自己而受盡屈辱的場景好看呢？

他將鹽水撒在父親的傷口上，那些傷口的位置，恰恰是父親摔過他的地方，就算隔了監獄的季度，仍無損他記憶的細緻。

如果傷口快要成功結痂，他也會伸手將皮剝下，將父親的皮膚削得越來越薄。

父親的靈魂一片片地剝落，逐點零碎的樣子，太吸引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他會這樣呢？

「後母對住老竇求饒嗰一吓，喊得好淒涼，然後我就覺得——好爽。」

我面不改色，等他續道：「但嗰陣時我同後母係同一條船，就冇咩嘅，嗰陣仲以為我心理變態添啊。每晚支撐我嘅，竟然係後母喊住求饒嘅樣。」

「嗯，你認為呢種狀態畀到你力量？」

但父親並不太好玩。

因為他挺有反抗能力的——準確而言，應該是絕不「順從」賈步喻的想法，父親沒有太多嚎叫的「弱勢」之舉，反而企得硬，最多是表情有點變化，過後又如常。

「你搵第二個啦，我太清楚你想點。」父親說。

「唓，未有其他方法啫。」賈步喻不屑。

「你係我個仔，真係似我，做爸爸嘅，更加唔會輕易示弱啦。」

父親說，他清楚兒子的想法，知道其快感的來源，身為同一血脈的長輩，豈會有失威風。

之所以不報警，因為，他也挺想知道兒子更有怎樣的表現，望子成龍，他應該有更青出於藍的表現；何況，虎毒不吃兒，他憑什麼阻撓兒子順從基因呢。

賈步喻沒有就此停下腳步，他認為自己能夠去到更高更遠，不如父親蠢鈍。

於是，他娶了妻。

幸或不幸，逼於無奈，他們生了一子一女。

妻子並非一般的柔弱女子，她雖然嬌滴滴、俏麗可人，但是時常語出驚人，做事乖張俐落；賈步喻迷戀她的強大和自信，除了體型有別，本質上妻子的內心更加堅不可摧，他竟有點仰慕她。

他知道，她絕不會哭哭啼啼的屈服於他，反而會決絕地訴諸刑事法庭；而且，他的愛使他心有不忍。

於是，無奈之下，他生了兒女。

兒女只是嬰兒，再大也只是小孩子，怎樣遺傳聰慧與暴戾，也會敗在他這大人的手上。

不，尚有妻子的協助。

這是幸。

我開始猜測到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光是聽見開頭，已經不寒而慄，可是我知道，他只會將細節說得越來越清楚。

因為，如果有多一個人畏懼於此，對他而言，會是更滿足的。

我歇力保持專注，控制面部表情。

Accecptance。

Unconditional positive regard。

「姐姐仔係咪大概廿歲？真係一個好好嘅年紀。」賈步喻微笑。

賈步喻的女兒首先出生。

妻子覺得家務繁重，又要照顧小嬰兒，每天聽着哇哇哇哇哇哇哇的哭叫聲，只覺心煩意亂，實在無法理解其他女子何以願意斷送青春，虔誠地為小孩包上尿片，除了自我折磨，什麼都得不到。

奶，隨便餵，讓女兒一直躺着休息，燈也不要開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妻子害怕在公司的職位會被奪去，到底，她已浪費了一點時間賜予生命，以為身為母親會有更多母愛，怎料母愛也不過是一次生理疼痛的副產物，不是每個女人都有。

她的工作繁重，壓力很大，只會啼哭的女兒完全沒有用，反而在燃燒她的工作成果。生活花費之大，令她都來不及好好保養自己。䏕脹紋、鬆弛的肚皮、失禁的下體、浮腫的面容、色素沉澱的性器官，這些這些，都在她照鏡之時，清楚看見。

正合賈步喻的意，他能夠除去妻子這個阻力。

愛人之間，應該聯手合作，而非互相對抗。

是嗎？

賈步喻用指甲插在女兒的胳肋底時，妻子沒有作聲，她只看着，感覺很解恨，他將她想做的事做了出來。

女兒感到痛楚，就會哭泣，可是，外人看來，也只是餓了、渴了、拉了吧。

女兒無法反抗，永遠永遠只是弱小的一方，永遠受制於他。這就是好女兒了，想想吧，新生嬰兒為一個家帶來了什麼呢？新生命的喜悅嗎？真的嗎？難道不是帳單和黑眼圈嗎？還有沒有歸返的身材和寧靜生活呢。因此，這樣的女兒若然安守本分，仰視父親，也是一種孝了。

賈步喻也會不換尿片。聽說，如果長期穿着同一張尿片，嬰兒會生病，皮膚也會爛。

女兒的皮膚很滑，抱她的時候，很容易跣手，總是捉不住——這不怪他吧？放心吧，她不會跌落地上，只會跌落床上，還有一次次柔軟的回彈；為了減了捉不住她的次數，次次跌落，次次嘗試。

所以，賈步喻還是想要小心翼翼的呵護她的。

畢竟，是血親。

妻子沒有特別的想法，沒有阻止，只是旁觀。她認為，教小孩子就是如此，她不乖麼？那就罰吧，多罰幾次，自然就會學乖了。

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

而且，她覺得賈步喻的教育令女兒越來越少哭泣，耳根清淨，十分成功。

她想起，為什麼想養育孩子呢？因為，再不生就老了，不能生的話，那她這一個女人還有什麼用呢？她的母親就是如此叮囑，可惜她是個女兒啊，記得要替夫家生兒子，不然就沒有價值了。

她也不想如此對待女兒的，始終十月懷胎，聞說世上只有媽媽好。但是，她真的不愛女兒。

天生她不是一個適合做母親的人，反而，她越來越大膽，想跟着賈步喻一樣教養女兒。

「係因為你曳啊，嘈到爸爸媽媽，唔乖就要罰㗎啦，知唔知啊？」

「你唔係仔啊，點解仲要喊啊？我生你出嚟我都未喊啦。」

「我對你已經好好㗎，我細個嗰陣，得阿哥同細佬可以瞓床㗎咋。」

她很喜歡和女兒談心，沒有什麼比聽不到人話的東西更適合藏心事。

慢慢，賈步喻霸佔女兒，妻子覺得嬰兒不夠分了。

減壓工具，她也想要一個，看着丈夫自私玩，心裏很不是味兒；但如果和丈夫分享，女兒就不勝負荷了，那還怎樣盡孝呢？

反正，她的身材未有恢復，也不差那一年吧。所以，就多生了一個兒子。

兒子出生以後，一子一女，可以玩雙人遊戲了，女兒不再孤單，不需再自己一人捱餓、被針扎，冬天的時候，能和弟弟一起沖冷水和蓋冷氣被了，能夠互相擁抱，分享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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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驚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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