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一個無牌輔導員，可以令你每日重溫同一件事。//《記》 - 零：信者得愛（四）

周夢凝無法再心無雜念地愛原聖。

可是，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者說是普通女孩；長年累月的情感投入教她離不開他。

「你係咪好鍾意小朋友？」她問。

她的概念一直錯了。她以為，他是愛她，所以才接受她是孩童之身，不介意她尚未成年；怎知，其實在她之後，他另覓與她所差無幾的女孩，洪希純的清澈將來會否如她混濁——她髒了，然後會有下一個她吧。

女孩，沒有女人的完熟，卻有一種奶香，像嬰兒一看就很好吃。

「可愛。」原聖沒有正面回答。

周夢凝查看自己與洪希純之間的分別；洪希純的身軀很細小，身板薄薄的，與原聖做愛的時候整個人會破碎麼？周夢凝疑問，也清楚，她們之間，單從外型來看，她自己是太大了。

她的骨骼已經發育，亦有了第二性徵，腋毛亦如蒲公英輕輕地飛出來；可是毛髮能修，身體的成長卻難以抑制。

她嘗試令自己瘦一點。

幼細的細身板，才符合原聖的審美。

周夢凝下定決心減肥，她吃得少，但是成長竟仍一日千里；於是，她在學校和家裏吃完飯後，會到廁所催吐。她已經懂得不發出聲音，只要將手指伸進喉嚨，便似自然反應一樣，食物大江大河地流了出來，她沖走這些在她體內只留了一會兒的殘羹，廁所水翻滾的時候，她的胃只有死寂。

她於是瘦了一點。

但是，沒有用。

她看上去，已經比往年都亭亭玉立；她有些瘦，這種幼小亦偶然入得原聖的眼——

可是、可是，無法與她十一歲時比較。

可笑，那時，竟已是她最美麗時期。

周夢凝常常在原聖的家看見洪希純。

洪希純起初只是睜着無辜的眼睛，當周夢凝是姐姐；然而後來，便沒由來地生出了敵意。

因為她長大了。

「你同原老師以前都係咁？」洪希純問，帶有一點哭腔。

她渴望戀愛，性早熟使她希望情感亦跟上步伐，只與愛人做愛，到底是不安的。

周夢凝笑，面前的小女孩稱呼原聖做「老師」。

她答：「係。」

「然後呢？點解你哋又一齊緊，但佢又同我……」

「你遲早都會遭遇同我一樣嘅命運，你會發育，你會長大。」

周夢凝的行動沒有章法，然而思路仍然清晰，她對原聖失望至極，只是愛他而已，僅僅而已。

「唔會！」洪希純不信：「你講到佢咁變態？佢只係唔鍾意你咋，而家佢識咗我，所以咪唔要你。」

周夢凝看着她，沒有答話，她無比相信自己的預測，可是，她沒有救援眼前人的強大動力，只道：「希望你信我，佢真係只係鍾意小朋友。」

洪希純不明白，為何原聖只與她上床，卻無上街拖手的甜蜜之舉；可是，他卻如此有魅力，深深地俘虜了她，她什麼都給了他。

性是難以啟齒的事。

被一個年長的男人撫弄下陰，然後湧出生理分泌，更加羞恥——你問他人，他人首先說她不知檢點、不懂自愛、毫無廉恥。

害羞和自尊有時像原聖粗大的陰莖，塞進了她們的口中，便只得「嗯嗯」的語意不明的聲響。

洪希純忽然在周夢凝面前哭泣。

此刻，她們不是敵人。

二人都有抑鬱症狀，她們更像是鄰床病人，死不死、活不活，滿心只有原聖，然而他卻無情，二人的生存意義像她們的胸圍一樣，由他除下扣子，徹底沉沒在床上。

更加年長的周夢凝冷笑，其實聰慧的她慢慢發現，原聖所謂的吸引和見識，只要她將來長大，亦會隨際遇看到更大的世界——她身邊的朋友、師兄姐，去過旅行的、做過兼職的，其實亦能分享同樣的事；他的魅力只建基於年長，閱歷只是輔屬品。

她年幼的眼睛大到容得下所有原聖的故事，如今，卻無法忍受毛一般的瑕疵。

她很失望。

她崇拜的愛人，其實普通得充滿人性——

而且，是個戀童癖。

原本周夢凝並不打算質疑原聖的取向，這本應，是個人自由；然而，她感受到他偏好之下她的痛楚，並且，她看見洪希純流淚、卻仍稱呼他是「老師」。

她的心跳加速，他沒有一點值得她們尊敬。

他以長輩的權威感壓制二人的思想，從來是易事。

他只是一個變態——

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

他沒有惻隱，沒有感情，沒有良知，他讓女孩愛上他，然後，誘姦。未成年的她們對性一無所知，她們以為這是愛。

可是，她終於清楚，愛不應只是出出入入地磨擦生殖器官。

她們都難過，但愛，難道快樂只在生理上的澎湃麼——她知道，不是。

周夢凝很辛苦。

看清一個人的嘴臉，不等於不愛他；可是，更加傷感——她竟然愛上這樣的人，他膚淺、涼薄——她卻無法不愛。

她成了抑鬱症病人。

她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然而，無能為力。

「我唔係悲傷於佢鍾意第二個，或者佢戀童乜乜物物；而係，原來我一直鍾意緊嘅佢，只係咁樣。佢講大話、呃人，所有吸引我嘅點都只係普普通通，我將來都會遇到嘅生活。佢只不過係披住大人嘅皮囊，但冇真才實學……所有嘢都係假，我開始懷疑自己嘅愛、自己一直以嚟信任嘅嘢……」她喃喃。

這種事，她絕不可能讓別人知道，她不敢，亦不情願。

父母縱是血親，卻不是包容月經並未初潮就已經人事的她，他們怎可以有這不潔的女兒；身為小孩，應該好好讀書、考取功名，而非和中年人做愛。

周夢凝崩潰。

她覺得自己髒亂、虛偽、無力，希望逃離生活；同學們可知道，他們品學兼優的女班長，曾被中年人掀起校裙、直接插入？

現在，連她，也無法接受自己。

因為，她無法接受深愛原聖的——周夢凝。

她痛恨他。

於是，在某個早晨，她沒有上學，突擊光臨他的家。她偷偷讓他喝下安眠藥，然後，用刀不斷插向他。

她沒有失去理智，殺死他，是她的使命。

信念、使命，唯有如此，她才能允許自己愛他。

原聖的心臟位置，流出大量的紅，一發不可收拾的鮮活，像鑽探的魚一般湧出來的腥羶；周夢凝想起處女膜、月經來潮、陰道撕裂。她又想，此前此後，到底有多少女孩為他落紅、落淚、落寞。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她並不接受如此，所以，她把一切都留在這裏。

然後，她也吞安眠藥自殺，留下一句遺言：「愛者，只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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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信者得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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