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所以你們隔天給宙奧帕納打了注射劑就溜出去吃冰了?」雲瑟似乎覺得這個故事有些不可思議,然而奈西特真的沒有說任何一句謊,只能真心地點頭,「還真是瘋狂。」
「是有點,」奈西特聳聳肩,回憶起那近十碗冰,很少有機會讓他能這麼不想再吃任何一口甜品了,「他根本不是吸血鬼是吸糖鬼吧。」
「哈哈,可能吧,我記得他說他覺得血也是甜的,」雲瑟笑著說,「有好好放鬆就好,我原本都做好準備要來物理安眠了呢。」
「你做好了什麼準備?」奈西特挺好奇到底什麼叫物理安眠。
「我去跟我男友借了小啞鈴和扳手,原本是打算直接敲他腦袋,」雲瑟一派輕鬆地說,「反正他不是自詡他的再生能力超強嘛。」
「這、這有點⋯⋯」奈西特乾笑了聲,難怪後來札席爾妥協了。
「話說⋯⋯」奈西特踟躕著要不要把0283事故中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報告給雲瑟,因為他確實幫了自己許多,但札席爾說的既含糊又抽象,他自己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嗯?」雲瑟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話說,札席爾說我們都別查下去了,就那個0283事故,」奈西特不敢看雲瑟的眼睛,「他說這樣你我都會死的。」
「他跟你說了什麼?」雲瑟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嚴肅。
「就⋯⋯他其實也沒說什麼,我自己也沒聽得很懂,」奈西特回憶著,尤其那時候他還在震驚為什麼他回來了,還沒來得及消化他說的話,隨即又震撼於他也是個神骸的事實,「什麼他們越過了線,然後天降下天罰之類的。」
「喔——天和天罰嗎,那也難怪,」雲瑟用手撐著下巴,「你知道邊境研究這些的目的嗎?」
「不知道,」奈西特有些疑惑這是可以隨便說的嗎,「他倒是有跟我說過成立邊境的原因。」
「他的說法是什麼?」雲瑟問,「原因跟目的有很多種說法,他理解的是哪一種?」
「他說,一支探勘隊在極北之地發現的神的屍體,」奈西特回憶著。
「那跟我聽說的差不多,」雲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們後來又找到了不少神骸,然後發現這些神骸居然和各地的傳說對上了,於是他們發現神是真的存在的。」
「但邪神不是⋯⋯很早就有了嗎?」奈西特的思緒糾結在一起,「像那個宙奧帕納,他很久以前就出現了。」
「邪神被稱為邪神,只是因為他們每次都會造成巨大的影響,於是被尊稱為邪神,但本質上就是怪物,而不是神,」雲瑟喔了聲理解了奈西特的糾結點,遂解釋著,「他們指的神,是據說創造了這個世界,卻從來沒有真正現身的七神,包括天上那個太陽神。」
「一開始研究神骸,只是因為對未知的好奇,神的身體結構與現有生物有很大的差異,並且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因子將人與神分開,根據古老傳說裡將那條界線稱為境界線,於是邊境這麼成立了。」
「在研究神骸的過程中,他們除了確定七神是真的存在的,從那些七神眷屬的囈語中,邊境得知了世界本不該如此,以前神給人創造了一個完美的世界,所有人都過著平凡的生活,而諸神所在的境外,他們稱之為光之原的地方也是一片平和。」
「然後在久遠以前,他們的女王擁抱了黑暗,黑暗的那頭是諸神們忌諱的毀滅神所在的地方,於是依靠女王才得以維持住的光之原不復存在,七神的眷屬為了逃離那片混亂而逃到人界,或許他們不是有意的,但他們作為諸神的力量太過強大,無意間就會造成世界的扭曲。」
「所以這世界上,那些不合理的災難,本不該存在的悲劇,全都起因於那位自願落入深淵的星之女王。」
雲瑟說著頓了一下。
「真的是很瘋狂的念頭,從我父母那輩人加入邊境時,邊境的口號裡一直有一句『把染黑的太陽自神壇上拽下』。」
「這是一場漫長的,人類對七神的復仇,尤其是對奈格雷伊。」
雲瑟用湯匙攪著咖啡,看著液體表面上出現的漩渦。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不理解為什麼他不乾脆跟邊境合作,明明邊境也是要殺奈格雷伊啊,」雲瑟嘟著嘴說。
「他之前跟我說復仇是沒有意義的,死去的人也回不來之類⋯⋯」奈西特說著有些不悅,復仇本來就不是要復活死者,就只是出一口氣吧,他心想。
「他是在跟你說,還是在跟自己說?」雲瑟喝了口黑咖啡。
「跟自己說?」奈西特不解地重複了一次。
「他回來後就一直有這個毛病,他會跟自己說話,然後會給自己留紙條,」雲瑟舉例道,「我之前問過他,他說應該是他無意間學到了那傢伙的壞毛病。」
那傢伙又是誰?奈西特有點想問出口,但有鑒於前幾次他追問人名都沒有什麼好結果,於是他決定暫時不拋出這個提問。
「總之,謝謝你的情報,我差不多要回去了,」雲瑟蓋上咖啡蓋,起身向奈西特道謝,簡單地揮手告別後就離開了食堂。
醫生真的好忙啊⋯⋯奈西特心想,看了眼時間,自己倒是還不用那麼早回札席爾的辦公室,話說⋯⋯今天好像都沒見到菈爾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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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安全性考量,雖然同意你的申請,但邊境會派出月獸從遠處監視,」經過機械與法術雙層加密過的聲音冰冷冷地說著。
「沒必要,」札席爾雙手揹在背後,難得站得如此地標準,「我不會讓他逃走的。」
「你應該知道,比起他,你才是個真正的禍害,」另一個聲音說。
「那您應該也知道,如果我真想這麼做,你們不管派多少個人過來都沒用,」札席爾冷哼了聲,「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陪你們耗下去。」
「注意你的發言。」
也就只會講這句,札席爾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我們依舊會派出月獸,」那個夾雜著雜訊的聲音又說,「還有其他問題嗎?」
「你們不會成功的,別以為只有你們有同伴,」札席爾冷笑了聲。
「會議結束。」
不給札席爾更多冷嘲熱諷的時間,上層的代理人把同意書夾在文件夾中交給札席爾,眼神毫不掩飾地想趕他走。札席爾接過文件夾,打開來快速掃了眼確認沒問題,就轉身離開了那個沉悶的會議室。
真麻煩,他扯了扯把領帶扯下來,隨意地塞進口袋,要不是他不想多花時間聽他們碎念自己服儀不莊嚴之類的問題,不然他也懶得搞這套,札席爾一如既往地停在路上必定會經過的販賣機,買了奶茶後正要回到辦公室時,在轉角碰見了奈西特。
只見奈西特愣了一下,然後表情變得有些怪,札席爾才意識到大概自己剛才開會時的表情很兇,才連忙放輕鬆來,說:「抱歉,剛才去跟人吵架了。」
「跟誰?」奈西特實在很難想像札席爾會跟誰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
「上層。」
那沒事了,奈西特心想,畢竟札席爾的確總說他討厭邊境。
札席爾轉開辦公室的門,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著壓克力板翻了翻上面貼著的便條紙,又說:「之後又要出去,記得準備一下。」
「出去?又有回收任務嗎?」奈西特疑惑。
「大概,時間等確認後再跟你說,」札席爾說著把那袋裝了凡耶茲爾結晶的袋子交到奈西特手上,「走吧,去共蝕那邊。」
「共蝕?」奈西特提了提那個沉重的袋子,「不是去凡耶茲爾那邊嗎?」
「共蝕,」札席爾又重複了一次,大概是剛跟上層吵完架,奈西特隱約覺得他有些不耐煩或者可以說,煩躁。
在去共蝕的房間的路上兩人就這樣保持沉默著,奈西特盯著那個從札席爾那件白袍下露出的影子,就像縷煙霧一樣搖曳著,說起來他說自己有狐狸的血統,所以這截影子是尾巴?他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那個毛骨悚然的玻璃球前。
「你要是會怕的話,就站在線外,」札席爾從他手中接過那袋結晶,爬上了梯子,就像在給共蝕餵鬼一樣將那些石頭拋入了玻璃球中。
「我可以知道為甚麼你要餵蝕魂吃那個石頭嗎?」奈西特在警戒線的外側坐下,看著底下那些翻攪著的黑水,而石頭撞擊玻璃發出清脆的喀啦喀啦聲。
「去活性化,去雜質,」札席爾回答,看著那些混著土塊的綠色石頭落下,「最後他們無法腐蝕的部分會剩下,我需要的是那部分。」
「那你怎麼把石頭撈出來?」奈西特望向那團黑水,他記得之前札席爾帶他去外頭的街上,他在路邊攤看過類似的流程,好像叫什麼⋯⋯糖炒栗子?
「用影子,」札席爾說著,從白袍下伸出的影子揮了揮。
「影子不會被他們吃了嗎?」奈西特疑惑地問。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札席爾笑了笑,稍微停下倒入石頭的動作,靜靜地等待那些黑水安靜下來,等待殘餘的那些結晶落到玻璃球的底部。
「話說你怎麼沒帶那根棍子來?」奈西特想起了那根長棍,聽著那個喀啦聲逐漸減弱,那個棍子超酷的,總覺得可以把鬼刺穿了做串燒。
「那個另外處理,」札席爾回答,看見黑水恢復的原先的平靜,緩緩地伸入影子,就見那些黑水一下便讓開了一段距離,攀附在玻璃瓶壁上,白金色的眼睛瞪著那個把綠色珠子撈走的影子。
那些綠色的圓珠被影子放到的奈西特面前,「先放你這」,札席爾這麼說著,又繼續往瓶子裡丟入石頭,喀啦喀啦的聲音繼續敲響著玻璃球。
「你是怎麼讓他們這麼乖的?」奈西特看著那些黑水盡職地攪動著石頭,把那些土色的部分吃掉,再把那些石頭打磨成一個個小圓珠。
「利用他們的特性,還餵了點我的血,」札席爾聽著喀啦聲覺得暫且大概就先這樣,於是又把袋子往旁邊一放,等待著蝕魂的工作完成,「小時候被帶去夜都好一段時間,算是跟他們打好關係了?總之他們會聽話就是了。」
你確定那是打好關係?奈西特苦笑著心想,從剛才蝕魂那個害怕的樣子看來,他可不覺得那是什麼打好關係。
「對了,」奈西特突然間又摸到了口袋那個三角形鍊墜,他記得這是和塔爾托的遺物一起被送來的,但他不知道為什麼上次和黑翅鷹進行雙向實驗後,那條鍊墜就到了他的口袋裡,「這個還你,這是你的吧?」
「那個,先放你那邊,」札席爾掃了他手上的鍊墜一眼,「算是護身符的東西,因為我也用不到所以給你吧。」
「你已經放一堆東西在我這了,」奈西特在心中一一點名,抑制劑和注射器、一些凡耶茲爾結晶製成的珠子、塔爾托那把槍,還有這條鍊墜。
「放你那邊比較有用處,」札席爾堅持,「不過是一個護身符,你就收下吧。」
「那,這是什麼樣的護身符?」奈西特看著三角形中央花朵與齒輪交織的圖案,「求運氣還是求事業?」
「返還來自境外的攻擊。」
「啊?這麼厲害的東西,」奈西特錯愕地說,突然想起了之前黑翅鷹刺進自己胸口的爪子,還有事後他看到在札席爾胸骨附近的傷,「你確定要放我這?」
「你會需要他的。」
「因為你很喜歡多管閒事,」札席爾補充。
「你少說一句會死嗎,」奈西特白了他一眼,甚麼叫喜歡多管閒事。
「如果會的話,我大概從一開始就不會跟你說話了,」札席爾笑嘻嘻地說著,再次用影子把那些瓶底的亮晶晶石頭撈出。
「哼嗯,你就這麼想死?」奈西特用手玩弄著面前的那些小石頭問,「死亡有什麼好的?」
「我要的不是死亡本身,我只是想看看那傢伙要是看見我脫離了他的控制墜向死亡,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札席爾說著愉快地笑了起來,那團黑影說的那句【你不會成功的】迴盪在耳邊,「那應該會是個有趣的笑話吧。」
「那傢伙?」奈西特疑惑著是什麼人能控制他。
札席爾這次沒有立刻回答。
「奈西特,如果有一天黑暗找上你,」札席爾看著那些漂亮的石頭落入共蝕的黑水中,「就算把自己的聲帶弄壞也不要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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