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殞×救贖錄

015.

　　【啊啊，初次見面，小小的吸血鬼。】

　　【事情會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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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年前。

　　那是個下著大雨的日子，警報聲與血的腥味混著濕氣灌滿了整個空間，那些寫著研究紀錄的文件紛飛，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修改文件一樣，上面的字句逐漸地被█████取代，某個東西在掩蓋數據，將人類築起的高塔推倒。

　　尖叫聲逐漸平息了，但有個什麼東西還沒有離開，任誰都能感應到那股讓人喘不過氣的重壓，那個從黑色霧氣中，從虛空中走出來的東西還沒離開，第零原質構成了一隻腳，然後又一隻腳，那東西邁開了步伐，所行過的道路都因他的到來而扭曲，腳步聲經過了齒輪的轉換成了歪曲的音符，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

　　他來了。

　　小小的吸血鬼只看到那東西長著羽毛的黑色爪子，緊接著痛處貫穿了全身，他在嘴裡嚐到了血的甜味。

　　聽說每個吸血鬼對血的味道都有不同的形容，也有因為不喜歡這個味道而討厭吸血的吸血鬼，對於札席爾來說，血的味道是甜甜的味道，和金平糖一樣的甜味。

　　和花糖一樣的甜味。

　　下墜。

　　這就是死亡？

　　下墜。

　　小吸血鬼在最後依然沒有看清那個東西到底長什麼樣子，只聽見他嫉妒地嘟噥了幾句話，那個聲音就像被撕扯過的內臟與骨頭扭曲擠壓的聲音。

　　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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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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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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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這不過是邊境眾多分院中，眾多事故中最枯燥乏味，且缺乏後續研究意義的事故之一。

　　畢竟邊境都在研究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發生事故倒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事故編號：0283】

【日期：████／██／██】

【地點：十三院北四棟七樓】

【事故起因：虛空（第零原質）】1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64QLi4Zla
【事故簡述：

　　　　　　死亡：13人

　　　　　　重傷：0人

　　　　　　輕傷：0人

⋯⋯

　　　該項目永久終止。

⋯⋯

上次編輯：████／██／██】

　　就算是抱著滿肚子理想、願景和熱忱而來的研究生，在邊境待久了都會知道有些問題並不是解開來了才好，而是該讓那些東西永久地封印在黑暗中，並祈禱人類永世都不要將其解開。

　　這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下墜。

　　他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片漆黑的虛空之中。

　　下墜。

　　黑暗，熟悉的黑暗。聽說所有的吸血鬼都是由虛空中創造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把那種在吸血鬼屬地裡發現的物質取名為虛空，或許真的所有吸血鬼都誕生於此吧。

　　下墜。

　　他發現虛空裡面並不是完全的黑暗，有種他未曾在世上見過的光芒將某些他無法直視的事物的輪廓描繪出來，黑暗裡比他想像得還要熱鬧許多。

　　下墜。

　　那是一個鏽蝕的城市，所有不被需要的東西都被流放到那裡，正也因為被困在那裡的靈魂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再失去了，於是他們盡可能地把其他無辜的靈魂也拽入那裡，讓他們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這樣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了。

　　下墜。

　　他不知道自己以後也會有好長一段時間待在夜都中。

　　下墜。

　　那似乎就是虛空的底部了，他發現深淵裡面並不像神話裡所的那樣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有許多的光芒在深淵中閃爍著。

　　如果星空確實存在的話，大概就長這個樣子吧。

　　下墜。

　　他確定自己真的到深淵的底部了，身旁全是綻放著的深淵之花，他突然意識到那些閃爍的光就是深淵之花所發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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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來了。

　　他聽到了剛才那個東西穿過花叢，哼著歌向自己走來的聲音。

　　【啊啊，初次見面，小小的吸血鬼。】

　　漆黑的惡魔咧嘴笑著，深紅的眼中映著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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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呃、您還好嗎？」

　　札席爾猛地回過神來，看著蹲在面前的奈西特，對方的耳朵壓得很低，他一瞬間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害怕還是擔心。

　　「沒事，」札席爾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發出的喀喀聲讓他有一點還活著的實感，「你繼續練習，不用管我。」

　　「真的沒事？」奈西特感覺對方的黑眼圈似乎更嚴重了，而且他剛才隱約聽見對方嘟噥了幾句夢話，說的盡是自己聽不懂的東西，「要不你去休息一下？」

　　「你是想翹班吧，」札席爾打了個哈欠，「我只是因為早上給宙奧帕納打針所以有點累。」

　　「我以為你昨天給他打一針嚇唬完就沒事了？」奈西特有些哭笑不得，上回給宙奧帕納打抑制劑的時候他被命令待在外頭圍觀，隔著窗看過那場混戰。從宙奧帕納的激動程度來看，奈西特覺得抑制劑其實是個很厲害的發明。

　　「我去申請的時候，他們直接批准了三盒給我，」札席爾說著笑了一下，「我真的第一次見到他們動作這麼迅速。」

　　「一盒是多少劑？」奈西特好奇地問，記得之前札席爾跟宙奧帕納說的是一天兩劑，他有些好奇那個邪神還得挨多少針。

　　「七針，但我打算給他打兩劑就好，」札席爾說，「剩下的我再視情況看用在誰身上吧。」

　　「我可以看看抑制劑長什麼樣子嗎？」奈西特好奇地說，他從菈爾法口中得知膠囊狀的抑制劑但從沒有真的看過那種藥長什麼樣子，札席爾申請到注射劑後直接衝去和宙奧帕納對戰，於是他也沒看過注射劑長什麼樣子。

　　「可以是可以，預防萬一我有帶在身上，」札席爾從口袋拿出了兩個小盒子，一個塑膠盒和一個紙盒，「這是之前他們發給我吃的抑制劑，」他把塑膠盒放在桌上，推到奈西特面前，「然後這是注射用的，要用針筒吸起來再注射。」

　　「謝謝！」奈西特接過了兩個盒子。

　　「先放你那邊吧，反正我短期內應該用不到，」札席爾淡淡地說，奈西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今天札席爾的態度很怪，有種奇怪的疏離感。

　　「好⋯⋯」奈西特點點頭，他瞥了一眼札席爾，對方又閉起眼睛休息，於是他先從那個塑膠盒子開始看起，那些膠囊和他自己見過的膠囊都差不多，只是裡頭好像裝著的是液體，但他光看外表的小字根本看不出所以然來，於是他把膠囊放回塑膠盒中。

　　紙盒裡裝著的是五個小玻璃瓶，裡頭都裝著清澈的群青色液體，沒有任何的雜質，就像是夏天天空裡最純淨的那種顏色。

　　「可能你聽宙奧帕納說了，這東西的暱稱叫做聖水，但實際上他的正確名字不是這個，」札席爾瞄了瓶子在燈光下映出的青藍色光影，「他的名字很諷刺的叫做荻莉亞的救贖。」

　　「荻莉亞？」奈西特疑惑地重複了一次。

　　「那是深淵之花的名字，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那是一種只出現在神骸附近，會發光的花，」札席爾說著用手指在桌面上畫著花朵的圖案，「深淵裡面開滿了這種花，看上去就像虛假的星星。」

　　深淵之花⋯⋯奈西特思索著，根據描述，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詞。

　　「然後我常吃的那個花糖，也是用他做的，」札席爾從口袋拿出了一罐紅色的小糖果，「不過這種花實際上有四種顏色，好像不同顏色的花有不同的效果。」

　　「那我可以吃吃看那個糖果嗎？」奈西特指著札席爾手中的紅色糖果。

　　「但你應該不喜歡，」札席爾把糖果交到了奈西特手中，看著他倒了一顆出來，含進嘴中，隨後臉皺成了一團，難吃得吐了吐舌頭，聽見札席爾愉快地笑出聲來。

　　「真的⋯⋯你為什麼吃得下去⋯⋯」奈西特把糖果塞回札席爾手中，感覺到那股腥味頑強地存留在口中，而札席爾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把奶茶放到了奈西特面前。

　　「對我來說，那是甜的，」他看著奈西特把奶茶一把搶過去連喝了好幾口，表情才稍微舒展開來一些。

　　「啊？喔，因為你是吸血鬼？」奈西特聽說過吸血鬼的味覺和常人不太一樣，「等等，那這個糖是用血做的？」

　　「不是，只是紅色的荻莉亞常出現在墳墓之類的地方，」札席爾看著奈西特的表情變得奇怪，「姑且能當作血液的替代品，誰讓你們誰都不給我咬。」

　　「誰都不喜歡被當成食物吧，」奈西特抱怨。

　　「話說，不是讓你練習打靶嗎？」札席爾翻了翻壓克力板上夾著的紙，「你怎麼過來摸魚了？」

　　「因為我剛才問你問題你都沒回應！」奈西特辯解著，「我問了好多問題！你一個都沒有回答！」

　　札席爾覺得眼前的人就像一隻被忽視而露出可憐巴巴神情的小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隨口問了句：「像是什麼問題？」

　　奈西特遲疑了一下，他原本想照事實上的問出他剛才所描述的問題，然而他暫時不想讓氣氛變得沉悶，於是從自己以前提問過的無數問題中挑了一個比較輕鬆的：「你說你是混血，那你另一半的血統是什麼？」

　　「我不是讓你猜嗎？」札席爾只覺得這問題來得很莫名。

　　「猜不到啊，你又沒給提示，」奈西特嘟噥道。

　　「獸族的狐狸，我頭髮的顏色是遺傳他，」札席爾說著用手扯了扯尾端發黑的白髮，「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是拿自己做虛空的實驗才變成這樣，以前是全白的。」

　　全白的⋯⋯奈西特突然想到了一個白髮的小孩子。

　　「而且我剛想到了一個主意，」札席爾說著，看向剛才奈西特練習過的靶紙，「跟上次一樣，來立契約，比誰開槍比較準，五發定勝負。」

　　「那契約內容是？」奈西特自信洋洋地哼哼了兩聲。

　　「輸的人要聽贏的人一個命令，任何一個，」札席爾說，把槍推到了奈西特面前，示意他先上，「【Enk quien leaw】。」

　　「行，【Enk quien leaw】，」奈西特接過手槍，熟練地確認過殘彈數，開了保險對準全新的靶紙，扣了五次板機，再把槍交給札席爾。大概還行吧，奈西特看著精準度還挺高的靶紙心想，雖然不完全都在同一個點上就是了。

　　「你去幫我換個靶紙吧，」札席爾接過了槍，看著對方活力十足地跑到遠處，將那個有著同心圓的紙替換成新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抱歉了啊，札席爾心想著，我原本沒打算再讓任何人踏入這場噩夢。

　　如果我能取得七鑰中的勤勉，或許還能從那個時間點上——不，十六年已經夠累了，我不想重複地回到那個時間點，一再地重複這場噩夢。

　　奈西特看札席爾一副準備要開槍的架勢便往旁邊退讓出空間來避免被波及，心裡一邊挑剔著他拿槍的姿勢完全就是個生手，此時卻看見槍口突然迸出紅光，一瞬間紙上多了五個幾乎重疊在一起的坑洞。

　　「沒有規定不能用法術作弊，」札席爾對著震驚得愣在原地的奈西特笑著說，「下次記得規則訂嚴謹些。」

　　「你——」

　　「抱歉啦，」札席爾說著，奈西特又感覺到了那股疏離感，他似乎獨自一人計畫著什麼，然後再次把他視為另一邊的人，「我需要一個保險，這個權利我會留到那時候再用的，可以吧？庫伊恩。」

　　突然間奈西特聽見了鐘聲，輕輕地敲了兩下，於是他看著札席爾嘴角的微笑，以及他那雙根本沒有在笑的眼睛。而札席爾看著半空中那個長得有些像水母的法則之神，雖然他一直不知道對方的眼睛在哪裡，或者對方到底有沒有眼睛，但這時候他感受到了法則的凝視，那些屬於世界另一側的光線照進眼裡。

　　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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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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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似乎是雲瑟的母親找到了在實驗室中奄奄一息的自己，並處理了所有後續的事情，畢竟塔爾托和洛緹兒都沒有關係好的親屬，而邊境又是一個遊走在明暗交界處的研究機構，於是他們的死被偽裝成了一個平凡不過的意外。

　　塔爾托當年離開家時惹怒了那些純血的吸血鬼，而如今那些純血的傢伙們和那個藏在影子裡的聲音一起找上了他。

　　再這樣下去會給他們添麻煩的，已經給他們添了很多麻煩，札席爾心想著，看著手腕上的疤痕，誰都不喜歡混血的吸血鬼。

　　「那就逃吧，反正我們兩個一起的話，沒有沒辦法做到的事情，」瓦爾塔茲笑嘻嘻的說著，除了鮮紅的眼睛外，他沒有一點吸血鬼的樣子，「哥你那麼厲害！」

　　「或許吧，」他習慣性地揉了蹂弟弟的頭，瓦爾塔茲很喜歡被這樣摸，蓬鬆的尾巴總會高興地甩著。

　　明天似乎又要下雨了。

　　「那要去哪裡呢？去個有森林的地方吧？狩獵什麼的我還能行，」瓦爾塔茲大概只把這件事當作是一場輕鬆的出遊，「不過哥你要帶路，你也知道我是路痴。」

　　「那麼⋯⋯有個湖我挺在意的。」

　　下墜。

　　他第一次被人這樣使勁地掐著脖子，札席爾瞪向那個使勁要掐他的人身後的東西，大概就是那個黃色的星形十二面體正操縱著這名青年，怪不得這人居然能有這麼大的力氣。札席爾咬牙使勁往對方的肚子一踹，手撐著地面又補了一計踢擊，看到他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真幸好他看起來不擅長打架，札席爾走了過去，把那名錯愕中的青年拉起身來。

　　「你就是宙奧帕納？」札席爾打量著他，怎麼感覺和塔爾托描述的不太一樣，「我聽說你被封印在湖中心的石碑下。」

　　「你說的是帕納？」那名青年意識到札席爾剛才說了個熟悉的詞，激動得就要跪在地上，話也說不清，只知道哭。

　　真麻煩，札席爾心想，和瓦爾約好了一會兒就回去的說。

　　下墜。

　　有些寒冷的風吹著，吹動樹梢使得他們身後的那一大片林子響起了此起彼落的聲音，若不仔細分辨，聽著就像是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湧來，火光也隨之搖晃著。

　　「你們會在這裡待多久？」諾克吃著瓦爾烤好的烤魚，坐在草地上看著在火光下拉出的長長影子，視線飄向了同樣啃著烤魚的札席爾和瓦爾塔茲。

　　「看哥。」

　　「看情況。」

　　「是喔，那你們要離開的時候能帶上我嗎？」諾克又看向烤魚無神的眼睛，火光映著還留有一些碎肉的魚骨，將魚的肉照得像沒烤熟似的火紅。

　　「為什麼？」札席爾問，仰望著黑色的夜空，「你不想待在這裡？」

　　「差不多吧，而且我有事想拜託你，」諾克說著，也沒有理會札席爾的意願，逕自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真是奇怪的願望，」瓦爾塔茲連著骨頭把最後一點魚尾都吞進嘴中。

　　「你確定？」札席爾反問。

　　「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能處理那傢伙呢？」諾克無奈又有些難過地笑著說。

　　「好吧，約好了。」

　　下墜。

　　他發現那些黑影又追了上來。

　　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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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你誰都拯救不了的。】

　　惡魔在他耳邊嗤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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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

　　似乎有人在用口哨吹著熟悉的旋律。

　　札席爾從墜落中驚醒，看見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正疑惑著自己為什麼在這裡時，奈西特就從書桌前的椅子上跳了起來。

　　「因為你突然昏過去了然後我把你帶去醫療部雲瑟說你只是太累了沒什麼異狀就不要佔床位他們那邊很忙又叫我把你帶回——」

　　「你安靜一下，」札席爾覺得頭有些痛，按著頭坐起身，就看到奈西特把一個血袋遞了過來。

　　「雲瑟從醫療部裡拿的，」奈西特說，「他說如果你不吃，直接掐你的脖子逼你吃。」

　　「我是不會拒絕血的，」札席爾苦笑著說，但他現在實在沒什麼胃口，「你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就吃。」

　　「他說要你醒來立刻吃，」奈西特堅定地說，另一手都準備掐上札席爾的脖子了，就見他連忙往後退，雙手平舉著擋在前面，說：「真的真的我一會兒就吃。」

　　奈西特依然把血袋拿著他面前。

　　「好啦，」札席爾深嘆了口氣，接過血袋，用影子割開了一個縫，吸了一口，又說：「所以呢？你還有什麼事嗎？」

　　「盯著你睡覺，」奈西特說，反坐著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雲瑟說就是你這幾天太忙再加上睡太少又吃得不健康才會這個樣子，而且⋯⋯我那個雷電好像也有影響。」

　　「我合理懷疑你跟雲瑟組成了什麼共同陣線，」札席爾啜著血袋裡的液體，說實話他現在比較想躺下，但躺下的話食物就會灑了一身，於是他只好背靠著堅硬的牆坐著。

　　「我合理懷疑你需要休息，」奈西特有樣學樣地說著。

　　「但共蝕——」

　　「不要再想你的項目了，」奈西特悶哼了聲，「那些項目有比你自己重要嗎？」

　　「但共蝕——」

　　「不要！再！共蝕！了！」奈西特再次打斷了他的話，從桌上拿了張紙條，念出上面寫的內容：「雲瑟說，屢勸不聽的話再把你帶去醫療部，他親自替你物理安眠。」

　　札席爾閉嘴了，於是奈西特再一次地佩服起雲瑟。

　　房間裡只剩下他吸食血袋的聲音。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休息啊？」奈西特趴在椅背上問。

　　「因為惡夢，」札席爾說著，視線透過窗簾與牆壁間的縫隙看到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

　　「你都夢到什麼？」奈西特又問，「我有個朋友也老做惡夢，但他說他吃抑制劑就好轉了，但雲瑟又說你不適合吃抑制劑。」

　　「都是一些過去的事情，」札席爾又把視線看向了天花板，「0283事故，然後和瓦爾離家出走，然後遇到諾克，再跟著盜賊團到處旅行，哪裡可以搶劫就去哪裡，就一直重複。」

　　「聽起來沒那麼糟？」

　　「他們除了諾克以外都死了，大部分是死在我的眼前，有的是跟我一起死的。」

　　「⋯⋯對不起。」

　　「其實與你無關，你用不著道歉，」札席爾用手擠了擠血袋好讓血液都流到同一處去，「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情，這樣一直重複誰都受不了吧，我偶爾都要搞不清到底哪些是夢裡扭曲過的記憶哪些又是現實，只是我不喜歡那傢伙，所以就更討厭這個夢了。」

　　「雲瑟那傢伙雖然還挺在意這件事的，但讓他不要再查了，你也適可而止就好，除非你們想像我夢裡的那些人一樣。」

　　「但諾克不是活下來了嗎？」奈西特困惑地輕輕晃了晃尾巴。

　　「他活下來了嗎？」札席爾冷笑著說，「他的生命在旅途的一開始就終結在那座湖裡面，但是死神沒有來，宙奧帕納推遲了他的死亡。」

　　【你誰都拯救不了的。】

　　或許我們誰都拯救不了，就像他⋯⋯他，他想拯救誰？

　　「奈西特，」在沉默過後，札席爾突然又開口。

　　「什麼事？」

　　他原本是想問另一個問題的，但那個問題可以先拖延一會兒，「⋯⋯你要在這裡待一晚上嗎？」

　　「不然你會乖乖睡覺嗎？」奈西特有些掙扎，他其實也覺得以自己的身分待在負責自己的研究員的房間不太好，上次純屬意外，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睡著，但這次還有雲瑟交代的任務在。

　　「呃，我是想說，如果你要在這裡待著，你來床上躺著吧，」札席爾感覺自己與奈西特的理解方向有些誤差，「那張椅子很難睡。」

　　「啊？呃、嗯⋯⋯」奈西特看了看椅子，確實又硬又難坐，然後他又看了看札席爾的那張床，有些尷尬地照著他說的走到床邊坐下。

　　他的心情好像好很多了？奈西特有些困惑，他無法理解札席爾的情緒變化。

　　「喔，然後我明天要去找共蝕，」札席爾說著，影子把吸乾了的血袋往垃圾桶裡一丟。

　　「不要！再提共蝕！」奈西特忍不住吼得稍微大聲了些，為甚麼都是共蝕啊，明明凡耶茲爾的結晶一事還處理到一半，「而且雲瑟已經替你明天請病假了！」

　　「喔，好吧，」札席爾躺了下來，眼神又變得有些迷離，讓奈西特不禁懷疑這人是不是個工作狂，「不過諾克那邊還是要去一下，去打個針。」

　　「這個倒是應該可以，」奈西特點頭同意，畢竟那個邪神說話真的很難聽。

　　「然後⋯⋯去吃個冰好了，」札席爾似乎在自言自語，畢竟沒有工作任務的話，奈西特知道自己身為神骸是不能隨意外出的，所以札席爾說出下一句的時候他震驚得差點又從床上跳起來。

　　「你也一起去吧，我前幾天去十一院的時候聽說那間冰店可好吃的，」札席爾這麼說著，視線掃向了滿臉寫著詫異的奈西特，「你怎麼一驚一乍的？」

　　「不、那個、我是說⋯⋯我沒理由的話沒辦法離開研究院的範圍吧？」奈西特倒是覺得他怎麼能平靜地說出這種話。

　　「無所謂吧，反正我討厭邊境，偶爾違規一下也沒關係，」札席爾不以為然地說，「我一個人的話就沒辦法吃很多不同種口味了。」

　　「就這種理由？」奈西特有些不解。

　　「不行嗎？」札席爾反問。

　　「怎麼說呢⋯⋯有點太簡單了，」奈西特坦承道，「我以為你會說你在附近要找甚麼，或者打著吃冰的名義去抓哪個邪神？」

　　「所以你要來嗎？」札席爾確認道，「不行的話我再去找雲瑟，只是他有男朋友了，我比較怕他會覺得困擾。」

　　「好，」奈西特點頭，畢竟是少數能出去的機會。

　　「那約好了，」札席爾淺淺地笑了，雖然說他挺常笑的，但奈西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笑容。

　　「嗯，約好了。」

　　「話說，剛才我昏倒的時候，是你在吹口哨嗎？」札席爾突然又問。

　　「對啊，怎麼了？」奈西特疑惑著難道之前沒有在札席爾面前吹過口哨嗎？用口哨吹歌曲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才藝之一，偶爾閒得慌的時候也會吹著自娛自樂。

　　「不要再吹那首歌了，」札席爾警告，「那是咒歌，一種由音符和文字搭配而成的古老咒語，要是一不小心開啟的話會被拖入黑暗的。」

　　「好吧，」奈西特悶聲回應，明明他會知道這個旋律還不是因為札席爾老是在哼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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