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 - 彗星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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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彗星

魚落井

May 31, 2024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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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瑕第一次踏進畫室的時候，感覺自己彷彿踏進了遺世獨立的一方桃源：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今朝只有靈與美。

偌大玻璃窗外是山林蒼翠掩映的景致，潑進畫室內的日光染了淡淡的青，空氣裡泛著淡淡的顏料味道。

畫室內一列列長桌上堆放了各式材料：紙張、畫筆、顏料、石像、甚至有一碗雞蛋和蘋果，放置的方式卻並非雜亂無章，而隱約有種說不透的層次感。

畫室裏人雖不少，卻很安靜。各人沉浸在自己的畫作裏，室內只有筆刷與紙頁的竊語，氛圍安寧而神聖，叫人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謝瑕在畫室助理的引領下來到最前面的一張桌子前，小心地拉開左邊的椅子。

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生坐在桌子右側，正專注地在畫紙上畫著透視線，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她並不算長的髮絲在後腦束成很短的馬尾，髮繩上綴著幾顆小指頭大小的顆粒，在烏黑的髮絲間閃爍璀璨的光，如夜空之星。

好漂亮，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那是鑽石。」

謝瑕一愣。

她偏頭打量一眼，清銳眼神如彗星般飛掠過他的臉，復又低下頭去，小心地調整了尺子的位置。

「陳彗，彗星的彗。」她言簡意賅，以鉛筆俐落地畫了一條長長的斜線：「你呢？」

「謝瑕，」謝瑕一頓，斟酌兩秒才道：「瑕不掩瑜的瑕。」

陳慧噗哧笑了，終於放下鉛筆，正眼看他：「真是文縐縐。第一次來學畫？」

謝瑕點頭，一邊忙不迭地從背包裡掏出老師吩咐過要帶的繪畫作品集。

陳彗托著腮看他忙碌，突然道：「你不像是這裡的人。」

謝瑕動作一滯，抬眼望著她。

她坦蕩蕩地與他對視，眼神並不是那種觀望異己的審視，而只有純然的好奇。

謝瑕明白她的意思。周圍的同學大多都很年輕，衣飾雖不奢華高調，但一舉一動中流露那種在鐘鳴鼎食之家長大，不為榮華所動的從容氣度。

就如同陳彗那般，說髮繩飾物是鑽石，口吻全無炫耀，只是陳述事實。

他和他們，不是同一類人。

「我確實不能算是......這裏的人。」謝瑕微微一笑，順手將桌面散佈的橡皮擦碎屑撥到自己面前，攏成一堆，再掃到自己手掌上，彎身扔進桌底的垃圾桶。「我只是誤打誤撞闖進來而已。」

陳彗挑眉，饒有興致地笑了。此時陸續有學生到了畫室，放下行囊便過來與陳彗熟捻地低聲閒聊。

她扭過身去和他們談笑風生，說了兩三句，便拉了謝瑕進人堆裏，介紹了他的名字。有人緣甚佳的陳彗作引，眾人也對謝瑕十分和善，加之年齡相近，言談漸漸也親切起來。

不久後郭之渙老師來到畫室，眾人自動自覺地作鳥獸散。聊得正高興的謝瑕尚有幾分意猶未盡，但也打起精神，收拾心情上課。

作為一名聞名遐邇的藝術家，郭老師的打扮意外地樸素，亞麻長衫、白帆布鞋。一張中年人的長臉也無甚令人印象深刻之處，只蓬鬆鬈髮有幾分時髦感，氣質卻莫名地沉凝。

謝瑕看周圍的同學都已準備好了畫筆，便匆匆掏出背包裏的畫具放在桌上，又專心地聽著郭老師分析貼在黑板上的名畫。

「......如果畫出輔助線，就能看到人物與物件的分佈是遵照黃金比例......」郭老師隨意地在課室內走動，抬手以紅外線筆在名畫上畫出一道螺旋紋時，手肘撞到謝瑕置於桌角的畫筆盒子。

啪搭，眾目睽睽下盒子落地，蓋子摔開，兩枝畫筆滾落地面，燙銀的海棠花紋在燈光下折射熠熠的光芒，絢麗奪目。

謝瑕急忙起身離座，想拾起自己的東西。郭之渙卻先一步彎腰拾起畫筆與盒子，細細打量一陣，才分別放在他桌面。

「畫筆很別緻，」郭之渙將盒子推向謝瑕，側身瞥一眼教師案上附有照片的學生名單：「謝......謝瑕同學。」

謝瑕心跳頓時加快，也不知回答什麼才好，恭謹地站在原位，靦腆地「嗯」了聲。

「別拘謹，坐吧。」郭之渙擺擺手，神情複雜，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轉過頭繼續講解黑板上的畫作。謝瑕仔細拂去畫筆上的塵埃，放回盒子的凹槽裏，抬頭望向黑板時，卻注意到周遭氣氛有些奇怪。

周圍的學生都望著他的畫筆，前排的其中一個年輕女生甚至沒有在聽課，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就連身旁的陳彗都表情怪異，眉頭緊緊鎖住。

怎麼了？謝瑕有些慌，低頭審視那一盒畫筆，卻沒能看出甚麼不妥來。

「謝瑕，」陳彗一隻手搭在桌面，直視著謝瑕，低聲道：「你怎麼會有這一套筆？」

謝瑕莫名生出不祥的預感，嘴唇微微動了動，一時說不出話。並非不想解釋，而是因由有些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陳彗見他不說話，便伸手過來，用食指指尖撥動凹槽中的一根畫筆。筆身滾轉，銀色海棠花閃爍著蜿蜒。少女的指尖順著筆身滑落，落在中段的一點。

謝瑕這才注意到交織花朵間的留白組成了一個花體英文字母。

「T」。

前排那個女生倒抽一口涼氣。

「你為什麼會有棠棠的筆？」陳彗的聲音微微發顫，觸碰畫筆的指尖發白。

棠棠？

謝瑕心底的弦繃緊，嗡嗡地震動。他模糊地感覺到自己碰觸到某條不可逾越的紅線，觸犯了禁忌。腦海中浮過謝父異樣的語調、謝斐然淺笑的臉孔、謝夫人與謝明煜的勸阻，頓時本來蟄伏在暗處的不祥預感剎那蒸騰成濃濃的灰霧，將他困在其中。

「謝瑕，」陳彗面露厭惡，一字一字道：「你姓的謝，莫非是和謝斐然同一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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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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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卷 | 玫瑰

#6 生日快樂

#10 第二卷 | 繭

#20 第三卷 | 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