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個畫家,他在郊區租了一個小型工作室,因為是新人畫家所以薪水還不太穩定,工作是自然也是選便宜的,就是近乎是廢墟的那種。
那棟廢墟大樓是五十年前的公寓大廈,聽說當年還被人稱為『包養小情人的最佳選擇』,因為靠近市郊附近又有許多店家,當年法呂還沒那麼嚴格的時候,聲色場所跟賭場充滿整條街。
公寓裡住了很多有錢但下流的人,或是黑道之類的不法份子,有部講述混混人生的電影《龍紋平頭王》就是參考公寓當年的生態而拍攝的。
繁華一時的混亂區域,在一場大屠殺、傳染病爆發、火災後淪為荒廢之地。
由於缺乏管制,性病、汙水問題肆虐,加上幫派械鬥引起大量傷亡,政府最終決定一把火燒了這裡。
不得不說當時的執政者真的有夠殘暴,因為想黑白通吃所以跟黑道老大簽立不干涉挑約,他們在這裡犯罪警方不會去管,甚至走私買賣也沒關係,但黑道必須繳納一定的稅金,還有給予政府的人一些通行福利,這場交易對黑道來說非常有幫助。
但,政府的權力還是比黑道大,他們不想把私下條約曝光,決定殺人滅口,趁著黑道內鬥、病情搗亂時,趕快放火把證據、證人燒光,再藉著肅清黑色勢力、穩定民風為理由把這裡剷平。
於是這裡就變成廢墟,雖然周遭都被剷平,但公寓後來被某個富豪買下,屬於私人財產,也沒擋道交通幹道,所以政府不打算強制拆除。
時光飛逝,政權更替之後,新政府為了維護自身名譽,在某次貪汙疑雲時,把舊政府幹壞事的紀錄翻出來送給記者,完美的轉移大眾的注意力,也讓許多人知道那段黑暗的故事。
有位導演深受故事感動,找到了買公寓的富豪,並和他聯手製作了《龍紋平頭王》這部電影,也因為電影走紅讓各界再次關注這棟公寓。
趁著文青崛起、創作飛揚的風氣,導演建議富豪把公寓某樓層整修後,當成工作室出租,或是當成展藝廳等等的文創場所。
這也是為什麼,我朋友會跑來這裡租鬼屋的原因。
雖說是鬼屋,但一天租金三百、一個月三千、一年九萬,不含水電瓦斯,也沒有空調冷氣,不過這裡的生活機能很好,樓下有超商跟修車行,旁邊有座大公園,走過公園橫越馬路後,就是娛樂百貨中心、五金行、書店、各種小吃攤。
百貨中心附近都是行政區域,所以還是有一定的人潮,但當地人不太會靠近大公園,或是跑到公寓這裡,因為他們都覺得這裡很不吉利。
大公園就是為了紀念過去而建造,公園中央的黑色石碑就是分界線,彷彿有看不見的結界那樣,當地人絕對不會踏過那裡,也會阻止家裡的小孩或親朋好友靠近。
我靠在窗邊看著公園裡的黑色石碑,進到工作室前有在黑碑附近打轉過,想說能不能看到歷史紀錄什麼的,結果上面什麼都沒有,只有金色的字寫地名跟當時的市長贊助而已。
「小路,工作開在這裡感覺很危險欸。」
「但這裡很便宜嘛!我先租一個月,之後有找到好位子再換地點囉。」
「話說你今天要去哪裡?」
「市中心有創作嘉年華,我有報名畫家交流會,室內沒辦法帶寵物,小雪就交給你囉。」
朋友小路就這樣把一隻圍著藍色圍巾的烏骨雞塞到我懷裡,烏骨雞不斷「嗚咕」叫著,好像很不希望小路離開,我安撫小雪,告訴牠小路晚上就會回來,不要太擔心。
也許跟人生活太久,小雪貌似聽懂我說的話,安靜的跑開坐在自己的窩裡。
幫忙朋友顧雞這段時間,我用平板下載電影來看,正好發現《龍紋平頭王》這部電影,想說身處位子很應景,不如就來看看這個傳說中的混混電影吧。
電影長達兩小時,對我來說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主角小時候窮,沒錢讀書又不想幫忙家裡工作,所以跑去混幫派,然而跟兄弟打上山打下海,最後遇到喜歡的女人,中途有將近三十分鐘都是十八歲少年的青春戀愛,充滿了鬥毆、毒品和酒。
最後政府派人放火燒公寓,男主角原本想要去救愛人,但又聽見兄弟在外面陷入苦戰,最終他選擇背對火海,女主眼睜睜看著男主無情離去,在炙熱的大火中淒厲哭嚎,死於火海。
男主跑去找兄弟,才發現兄弟故意放假消息,就是怕男主去救愛人死於大火,男主雖然生氣但他能理解認識十多年的兄弟為什麼會這樣做,畢竟兩人一起走過辛風血雨、起一吃過苦、一起打拼,比起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人,男主選擇原諒兄弟,這就是混混真情義氣。
「呃……這個結局……」我眼神複雜的看著演出字幕表,不知為何覺得有點不爽,男主的兄弟再怎麼想救男主,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吧?
「嗚咕。」
小雪突然抬頭看向工作室的大門,由於這裡改建過很多次,加上租客可以自由改裝,所以每一戶的裝潢都不太一樣,小路的工作室大門就是巨大的毛玻璃,不完全能看穿,只能看見影子晃動。
我看了小雪一眼,又抬頭看著大門,門外有個不明顯的影子,那個影子就佇立在門前,過了幾分鐘都沒有移動,我原本不是很在意,但影子時在站太久,我開始有點擔心了。
萬一對方是小偷或強盜,發現室內只有一個人,會不會直接衝進來殺人搶錢?
小雪很聰明,牠跑到衣櫃後方的空隙縮著,就算有人衝進來也不會發現有一隻雞在那兒。
我開始害怕起來,躡手躡腳的朝浴室走去,進到浴室後將門反鎖然後坐在浴缸內。
為了減緩恐懼感,我隨便找個影片來看,但平板畫面不受控制,一直隨機跳轉節目,一下新聞、一下娛樂節目、一下廣告。
「現在--誰、看、得到、我、誰、在裡面、看見、我--」
咦?平板怎麼了,當機了嗎?
滋滋滋--
「你、是不是、看、見我--」
心裡越來越毛,索性把平板關機,把頭埋進雙膝中緊閉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浴缸睡著了,但因為廢墟很通風,晚上特別冷,我突然被冷醒,正好聽見有人在外面走動的聲音。
小心翼翼打開一點門縫,看到是小路回來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我沒把剛剛的事情告訴小路,一心只想趕快離開,跟小路到別後我迅速收拾包包,電梯也不等的走樓梯出去,途中也沒遇上其他人,總覺得這裡異常冷清。
廢墟大概都是這樣的吧,我沒力氣多想,大步離開廢墟,穿越公園走過石碑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冷風,而且風中還夾帶著燒焦的氣味。
我反射性回頭一瞧,晚上的公園沒有路燈非常黑,我只能看見石碑後面好像站著一個人,那個人全身漆黑,好像沒穿衣服也沒頭髮似的。
恐懼湧上心頭,我不敢多看幾眼,一個手刀迅速衝到大路邊,攔了一台計程車想趕快回家。
後來小路只住了三天就搬走了,搬走的理由是,聽見當地居民說黑色石碑其實是結界,因為公寓太多燒死的冤魂,怕冤魂出來作祟,所以法師以建立紀念碑為由,實際上做個鎮壓鬼魂的封印。
因為一個傳聞就搬走?當然也不是,那只是一個契機,居住的三天以來,小雪時常躲在衣櫃後面不出來,加上門外一直有影子晃來晃去,小路住得提心吊膽,又聽見石碑傳聞,所以才選擇搬走。
小路之後又找到新的工作室,真希望他不要再找那種有問題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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