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頂樓的遊樂園已經拆掉了,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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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們想得那麼高檔,不是什麼海盜船或是笑傲飛鷹,就是一些過山車、旋轉木馬和咖啡杯,有時候還有一些攤販會在那裡擺一些撈金魚或是冰淇淋,對小小孩來說,那裡大概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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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呢?我比一般小孩還要更幸運一些,那時候夾娃娃的機台是爸爸負責的,所以爸爸也認識很多遊樂設施的工作人員,又或者是那些小攤販的老闆,所以我常常都可以玩「免錢的」,而且我也不用找保母、也不用送到什麼安親班,大多數的童年時光,我都在這裡度過,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我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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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小時候你們看到的,都只是白天人擠人的遊樂園,因為爸爸工作的關係,我們常常在百貨打烊的時候去補機台裡的娃娃,每個月的月底,還會有定期維護設施的大哥哥或光頭叔叔,會帶著一些工具來敲敲打打,或是給一些齒輪、軌道上潤滑油,修好以後,會讓我第一個試玩,那時候不用排隊、也沒有人跟我搶,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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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剛剛說的過山車、旋轉木馬、咖啡杯,其實還有一個小區域,叫做「親子森林」,那裡像是一個帳篷,帳篷裡頭鋪了一大片假草坪,還有幾顆紙板糊成的樹,而帳篷的內裡,彩繪成森林的模樣,還畫了幾隻小鳥和貓頭鷹,上方懸吊著幾顆星星型狀的小燈泡,不管白天還是晚上,帳篷裡看起來都灰灰暗暗的。而假草坪上則放了幾張蘑菇的椅子、翹翹板、還有搖搖馬,為了讓森林看起來很熱鬧,還會放一些或坐或蹲或趴著的小矮人、小動物和小精靈,裡頭會播放一些兒歌,那時候我因為覺得太幼稚了,所以一直不怎麼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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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本來我打算趕快回家看錄影帶錄好的神奇寶貝,但因為爸爸和維修的大哥哥們聊得很晚,所以我不得不留在那裡聽他們大人說話,我拉了幾次爸爸的衣角,但卻被他趕到一邊,還硬是我再去玩幾趟過山車;我因為賭氣的關係,便在頂樓到處閒晃,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親子森林外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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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裡頭漆得灰暗灰暗的,那時候儘管是夏天,帳篷裡的溫度硬是比外頭低了幾度,我隨意找了一隻搖搖馬便坐了下來,晃壓晃的,餘光卻被甚麼東西給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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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著那方向望了過去,發現是一隻狸貓、還有兔子和一隻小矮人的絨毛玩偶,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幾顆黃光的燈泡照在他們臉上的時候,他們那因為重量而下垂的腦袋,看起來就像是吊著眼睛在瞪我一樣,那種感覺一下子讓我從腳底麻了上來。
我趕緊下了木馬,然後繞到了它們後面,揀了一個離出口最近的位子,但我當下沒有立刻離開帳篷,因為如果我離開了,就好像自己是因為害怕那些玩偶而落荒而逃一樣,所以我並沒有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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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裡仍然播放著兒歌,星星燈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接觸不良的關係,在空中一閃一閃的,好像隨時會熄滅一樣,就在我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帳篷裡「啪」的一聲,一瞬間墮入了黑暗,連同那首兒歌也遁逃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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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我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一陣耳鳴,而那種嗡嗡嗡的聲音,就好像黑暗裡有甚麼東西正在低聲交談一樣,等到復電的下一刻,我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抓著爸爸的衣角不住地哭鬧,爸爸被我弄得一頭霧水,不斷安慰我是因為大哥哥不小心押到總電閘開關,所以才會斷電,但我仍然哭鬧地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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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我便不願意再去百貨公司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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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因為娃娃機台的生意不好,爸爸也轉了其他行業,我也鮮少有機會再到那家百貨公司,但這件事卻一直被爸爸糗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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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始終沒有告訴他的是,那天復電以後,我發現親子森林裡的那些玩偶,不知道什麼原因,全都轉頭正面向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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