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那天當阿福嬸一踏進塑膠布底下的時候,突然覺得天空像是濛上了一層灰,好像太陽在一瞬間躲起來了一樣。那時候突然吹來一陣山風,林葉摩擦雜著一些不知名的聲響,呼哧呼哧地聽起來怪怕人的。
阿福嬸的腳步慢了下來,腳底踩在泥草地上,鬆鬆軟軟地好似每走一步就往下陷了一點一樣,但她還是大著膽子往裡邊走,可當她到了棚架,卻連個影也沒見著,四周雜草及膝,說不定這小崽子躲在那個草叢堆裡呢!她找呀找的,可終究什麼也沒見著。
阿福嬸本想就這麼回去,但摸了摸口袋,才發現那一大串鑰匙,只得蹣跚地把工具給撿了回來,然後又到棚子下老老實實地開始修鐵櫃。
有幾個壞得實在厲害了,由於不知道這櫃子到底放了多久,幾個甚至還擺了食物,連鐵隔板都給腐了大半。阿福嬸一面摀著鼻子,一面修著,雖然平時就覺得這鐵櫃酸臭,今天打開可算給找著源頭了!
但就在整理到一半的時候,阿福嬸只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伏在自己附近,但每每一轉頭,卻是甚麼也沒有,這種感覺一直不斷滋擾著阿福嬸,弄得她怪疙瘩的!本來這個時間,總該有些準備上工的工人等著要來搭火車,但他們就都像是說好了一樣,連半個鬼影子都沒有。
阿福嬸胡亂清理了一陣,想著自己今天也沒東西可賣了,便草草抓了毛巾,打算就這樣回去,可就在她往回走出三步的時候,身後「呀──」的一聲,弄得她寒毛一瞬間全束了起來。
阿福嬸猛地打了一個冷顫,僵直的脖子愣是轉不過去,她只得緩緩、緩緩地連著身子轉了過去。
原來是最邊角的櫃子給打開了。
阿福嬸記得那個櫃子,因為有不少工人給她說,那個櫃子怎麼也打不開;怎麼這個節骨眼,卻突然自己給開了呢?
她躡手躡腳地往前走,腳底板忍不住地發著汗,隱隱地,她看見櫃子裡邊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是被甚麼黏液給沾滿,而那些黏液又給曬得乾了,變成薄薄的一層和鐵櫃早已經密不可分。
但這時候她看見一個東西從裏頭滾了出來,那東西她格外眼熟,是她今天早上剛挑來賣的飯盒,而裡頭散了一地的飯菜竟變得餿了,還能看見幾隻肥白的蛆蟲在地上蠕動。
阿福嬸的雙腳像是被釘住了一樣,她一步也不敢再往前,更駭人的是裡頭伸出了一隻細小的白骨,抓再了那坨餿了的飯菜上,然後硬生生地抓了回去。
阿福嬸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擔子簍子甚麼得也管不上了,沒命似地往回跑,一面跑、一面往回看著,也顧不上前面,又是摔跤又是嗑著了頭,但她也不覺得疼,好不容易逃回了家裡,水也顧不上喝一口,哇的一聲,一口血就吐了一地,直暈了過去。
醫生說,阿福嬸是中了熱毒,開了些中藥調理調理,可怎麼也不見好轉。
接連的數日都是大雨,尤其山上下得特別厲害,那雨點是又快又急,像線一樣的幾乎串在了一起、打在臉上不消多久就是紅印子。
好不容易雨消停了一陣,興許是連日的大雨讓土石給鬆脫了,聽說山上發了土石流,鐵道都癱了、山上的住戶不少也給埋了,而那個櫃子,自然也不知所蹤了。
阿福嬸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是這場大病,讓他躲過了一劫也不一定,病好了以後,她便上了間廟拜了拜,又託人把鑰匙給化了,自此以後,直到車站拆遷,她再也沒上那裡賣過飯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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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天的光景,她一輩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