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就從國外回來,給大家帶了不少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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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瞧!桌上那瓶藍色的星砂就是三舅給我買的,玻璃瓶身裡是一艘木造的小船,升起了一面紅白條紋的風帆,航行在藍白色的沙海,左右輕晃,小船就乘風破浪,我常常在想,這麼窄的頸口,是怎麼把船身給塞進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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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見我很喜歡,說下一趟回來再給我買,只是三舅是在印尼做生意的,聽爸媽說,三舅事業做很大,一年也不一定能回一次台灣,這讓我更珍惜這份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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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時候,我睡前會先把玩一陣才入睡,船身的每一處紋理幾乎都被我給看遍了,三舅說,賣星砂瓶的人跟他說,裡頭的沙子是科莫多島上的細沙染色做的,因為日夜被海浪給淘選,所以沙子的質地特別綿密,就像踩在雲端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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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常常夢見自己出現在一處碧藍的海灘上,遠遠地,我能看見一艘木造的小船停泊在岸上,幾個看不清楚樣貌的男男女女正在朝我熱情地揮手,但很可惜的,夢通常到這裡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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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幻想自己在小船上的樣子,有時候一看就是一整個下午,等我回神的時候已經要吃晚飯了,到後來我甚至把瓶子給帶到了學校,甚至現在在老師辦公室被訓話我都沒怎麼注意,這讓老師氣得把瓶子給沒收,說我玩物喪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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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從瓶子被沒收之後,古怪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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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會在半夜的時候聽見海浪聲,而且聲音非常的清楚,緊接著作夢的時候,我會看見一群又一群的人在和我招手,只是這一次從白天轉成了黑夜,天空沒有一顆星,海浪不大平靜,翻湧的捲成了天上成團成團的雲,灰黑灰黑的,光線特別弱,我必須要走得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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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我覺得他們好像臉上掛著笑,可能只是我的感覺,我不很確定,但能確定的是當我走得越近,他們的嘴就咧得更開了些,白白的牙齒在贏弱的光線下顯得更為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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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我走得近得快要足以看見他們臉孔的時候,一瞬間他們化成了沙,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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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狐疑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間,我的腳傳來一陣劇痛,當我低下頭,發現一隻、兩隻、三隻…不,數不清的手正在拽著我的腳,就好像要把我拉進沙裡一樣,我嚇得從夢中驚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的雙腳給棉被纏在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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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棉被一抖,發現腳上刺刺癢癢的,是一些細小的碎石砂礫,只是…房間裡,怎麼會有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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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幾天,姨婆去世了,爸爸的一個老朋友是做殯葬業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沒封罐的骨灰,灰白灰白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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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末的時候,老師把星砂瓶還給我,告訴我不可以再帶來學校,我拿著瓶子想起了那天的夢,不知道為什麼,裡頭細白的沙子越看越像….越看越像….來路不明的沙子裡,究竟混了些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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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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