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的早上,學校宣佈停課。這個消息對於絕大部分的學生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喜訊。可是,潔依沒有半點喜悅之情,滿面惆悵,她在床上抱著膝蓋,盯着窗外的暴雨。
這場雨真的很可怕,雨水不斷拍打玻璃,響過不停,就像有東西正在拍打玻璃讓他進來。
隔了一段時間,外面就有一道一閃而過的閃電,然後伴隨着很長的低音巨響。
潔依將抱緊自己的雙手放在耳朵上,嘗試捂著如鬼叫的低沉聲音,喃喃地嘀咕。
此時,房間門被人敲打。巴貝拉斯有要事,所以一早就冒着風雨上班,應該暫時都不會回來。
「Miss, are you ok?」低嗓的聲音帶着地道的英語,除了巨漢外別無他人。
潔依戰戰競競地走到門前,然後雙手用力轉動手把打開。映著瞳孔內的是龐然魁梧的保鏢巨漢,即使在室內他依然帶著墨鏡,語氣溫柔地說:「Do you need some water ?(妳需要水嗎?)」
以前的潔依或者不會被巨漢如此問候,因為她不怕颱風打雷,也很擅長照顧自己,更擅長照顧別人。現在被人如此問候,心裡有點慚愧,證明自己已不再是當時的自己。
她瞪著開放式廚房的水杯,想自己親手盛水喝,於是勇敢踏出房門。誰不知,一個打雷聲嚇破她的膽子,不由自主蹲坐在原地,抱着自己渺小柔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瘋狂尖叫。
這個動靜不但出乎巨漢的意料,自己也無法相信。她則無法照顧自己,那又如何幫人?
內疚和自責湧在心頭,不想承認,不想接受,但所有行動都無法掩飾,反而一次又一次證明自己多麼無能,變成只會求人幫忙的人。雖然拼命地抑制淚水,但都失敗,淚水依然沿眼角向下流。
巨漢壓低身子,盡量拉近彼此之間的高度距離,並搭着她的肩頭安慰。
「抱……抱歉……抱……歉。」
一直都給爸爸的保鏢添不必要的麻煩,很過意不去。但這刻,潔依真的無能為力,不知如何補償,也不知將來會如何。
巨漢雖然高大威猛,但內心其實很柔弱,看見別人哭他也會很難受。
「Miss, let me show you something (小姐,我給妳看一點東西。)」
巨漢亮出右手手甲和鑲在中央的紅寶石,他彈了一下手指,出現了一團小小的火焰,火焰漸漸變成一隻小動物,它在半空一跳又一跳,跳到第三下時不小心跌倒,趴在半空,做出五體投地的動作。
最初潔依只用眼角窺探,後來慢慢地瞪大雙眼看,並且笑了笑。濕潤的眼皮是一副喜悅的笑容,果然女生笑的時候是最可愛。
巨漢生成另一個火團,火球轉眼間變成另一隻小動物,它先觀測四周,然後在潔依身邊繞來繞去。
被火焰包圍的小動物一直在潔依身邊繞圈,即使距離非常近,潔依一點也感覺不到熱,反而很溫暖,而且很令人放心。
小動物試圖接觸潔依,手抓悄悄地伸前,近得只差一指距離。
它始終是火,會否燙傷的?潔依投出一對疑惑眼神,巨漢聳聳肩,暗示叫她試試。
潔依鼓起勇氣,伸出手,跟這隻小動物第一次接觸。
兩隻手指碰在一起的瞬間,一陣暖意沿着潔依的神經傳遞到大腦,然後傳到心臟。彼此這刻的心情、思想和感情,全都連在一起,潔依知道這個小可愛是甚麼來頭,也清楚牠為何會嘗試跟潔依有接觸。
潔依抱起牠,然後把牠放在自己的心臟前。小動物將耳朵緊貼潔依的心胸位置,靜靜地聆聽着生命的跳動聲。
「你……不是……一個人。」沙咀的聲帶無阻她表達自己的感受。每下的心跳聲,都是靠父親的努力和拼命所換來,她很感謝父親,亦希望這種小動物也會可以體會得到生命的美好。
這隻沒有口的小動物竟然「吱」了一聲,然後在潔依的懷抱中漸漸變成小火苗,最後隨風熄滅。
巨漢有點呆滯,沒想到原來為潔依帶來歡樂的小動物居然會消失。明明他的紅寶石可以提供無限的火焰能量維持小動物原型,變成不滅的存在。但為甚麼會發生這種事?
「Ma....maybe it is some mistakes, I make a new one right now.(或、或者有少少失誤,我現在做多一個出來。)」
巨漢準備彈手指,試圖創造另一隻小動物逗潔依高興。可是,潔依阻止了他,並說:「可以……可以了。」
原先柔弱不定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不移,單靠這氣勢就已經嚇倒了巨漢。潔依扶著牆站起來,徐徐地一步又一步向前走。
雷聲再次響起,今次比剛剛還要大。潔依自然反應地向下彎身,但她沒有被嚇倒,很快就挺直身體,繼續向前走。
開放式廚房在另一邊,要依靠牆行走的話就必須跳去大約不足一米的對面牆壁。事先聲明,潔依一直以來的步伐就只有半塊腳掌的距離,基本就如走小碎步。
巨漢一看就知道她跨不到過去,打算上前扶她一把。可是,現在幫忙她,就等於侮辱和白費她一直以來的努力,身為保鏢,不是無限地提供保護和幫忙,而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伸出援手,帶主人遠離危險。因此,巨漢今次選擇旁觀。
潔依從心底裡很感謝他。
那隻小動物,牠用自己的生命傳達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還……活着,我還可以……繼續幫人……」
用生命延續希望。只要還有一絲剩力,就可以繼續將希望傳給更多人,當生命結束後,這份希望就已經散佈各處,改變很多人的命運和生命,之後再繼續傳承下去。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小動物不是死亡,而是將希望交給潔依,由她傳承下去。
這份希望為潔依帶來前所未有的勇氣,她吸了一口氣,雙手發力,將自己推到對面的牆。下一秒,她手掌壓着牆壁當作緩衝,幸好頭部沒有撞到牆。
巨漢喜出望外,她成功了。潔依單靠自己的力量成功了!
看似非常簡單的距離,但對此潔依來說,是非常成功的一步。
之後的一切都行雲流水,由拿杯子,盛水,到最後一口喝下去,她都沒有抖震或者失手。
她的舉動,深深觸動了巨漢的憐憫之心。這段時間,巨漢都有照顧潔依,事情發生後的最初時候,潔依宛如小孩子般笨手笨腳,連湯匙拿不穩,走路時就像快要絆倒。雖然現在她還有點困難,不過相比之前,真的一下子成長了很多。
巨漢單膝跪在地上,一來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因感動而流淚;另一方面,他想親口表達自己的心聲。
「Miss, you are the embodiment of hope, you can help countless people, so... please don't die. I will stand by your side.(小姐,妳是希望的化身,可以幫忙數之不盡的人,所以……請不要死。我會一直在妳身邊。)」
巨漢的臉頰感覺到一股暖意,纖維的手指和手掌托起他那副愁眉苦臉的臉頰,映進眼簾內先是一雙雪白肌膚的大腿,沿着向上望,苗條但又勾勒出線條的身材,之後就是兩側烏黑的髮末,最後就是發自內心的可愛笑容和堅定不移的眼神。
「多謝……拜託你。」
「Yes, miss.」
雖然沒有在她面前發誓,但他默默地在內心發誓,一定盡力保護潔依。
她是人,也是神的使者,也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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