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何織月到了一家醫院,白色的牆面和燈光放大了各種不確定性,當醫師從小小的、亮的會刺眼的診間走出來,生死只在那一瞬。他們常會告知家屬最壞的結果,讓他們有更多的心理準備。
對在手術間在的家屬而言,接受好消息容易;接受壞消息難多了。
她看到一間手術房,大步跨進去,是個產婦正躺在床上痛苦呻吟。何織月擰緊眉,她走上前,雙手扶著產婦的肚子,對她說:「妳這小孩保不住了。不過妳有孩子緣。聽我的口令,妳不但能活下來,還能再懷上一個,而且可以平安生下來。」
產婦眼底餘光看著何織月,沒有力氣多猶豫,勉強點了點頭。
「吸氣——慢慢吸,長一點。」何織月指揮。
產婦照著何織月的指令做,雖然有點困難但還是努力作到。產房的燈光全打在產婦的肚子上,然而生命若要消逝,再強的燈光都趕不走取命的鬼差,沒有任何事比冥界取人性命來的準時,冥界若要人三更死,那人絕活不過五更。
冥界的遲到頻率已經是神界中最低的,然而機率最低意味著還是會遲到,而且冥界一次遲到後面都會拖延到,所有神界都會遭殃。然而雖然意外甚多,冥界依然是最準時的。
正因他們準時,何織月才要加緊腳步來攔胡。
「吐,全部吐完不要留。」何織月又下指令,雙手撫著產婦的肚子畫圓。
產婦仍努力作到,雖然臉色已經發白。
「用力!」何織月低喊。
產婦瞬間用力,引出了死胎。眼見目的達到,何織月再度化成輕煙離開,她要救的並不是這個,這個只是路過順便的。冷豔的外表藏著炙熱的心。
西王母快步搜尋病房,希望沒有被前一名產婦拖到時間。
一路走來何織月不停低咒趙元霑,說他太煩拖自己時間,這個要是沒辦法準時到,後面可就更難料理了。
在人間,男人常給女人找麻煩;神界也是半斤八兩。
兜兜轉轉了幾次,終於找到了,何織月大步一跨直接進產房,躺在床上的是產婦——嚴格來說是生死懸於一線的產婦。這個小孩非常重要,倘若救不到這個小孩,事情跟讓邵風和陳湘柔走上奈何橋一樣嚴重。
「看著我!」何織月喊道,這回她無法像救方才那位產婦一樣冷靜,「這個小孩要是出不來,本座現在就送妳去泡忘川!」
產婦痛苦呻吟,無從判斷她到底有沒有聽進西王母的話。
「聽我的命令!」何織月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揮,這時一股腦全部倒在這名產婦身上。產婦嚇得沒時間反駁,只能勉強點頭。
何織月伸手環住產婦的肚子,這回她沒將手放在產婦的肚子上,這個小孩讓她不能這麼做。
「會不會拉梅茲呼吸法?」何織月連帶呼吸都沒興致。產婦點頭。
「用拉梅茲呼吸法,剩下的交給我。」何織月道。她開始氣行雙手;雙眼緊盯著產婦的肚子,用產婦的呼吸聲來計算她運功的時間。
「用力!」何織月低喝。產婦照她的命令後不久出現一陣嬰孩的哭泣聲。
西王母何織月喝茶如喝酒,一乾而盡,臉色告訴玉帝趙元霑她滿腹火氣無處消;設定好水溫的快煮壺響了,西王母又沖了一壺,等茶葉舒展開來。
快煮壺是去年初九趙元霑生日時有個乩身送的,可以自己設定水溫,泡茶泡咖啡都方便。自從天界開始接電之後,天宮就開始出現一堆電氣用品,不是信徒送的;就是跟他們交好的乩身送的,沒有花過神一毛錢。
挑高兩層樓透天,白牆金柱的大豪宅只有首席住很正常,因為不能裝潢,只能另外買櫃子照位置放進去,不能直接做整套。白色太單調、金色太土豪,重視品味的何織月說什麼都不願意進去住。要是人知道他們每天拜的天宮居然品味極差,西王母當然要切割乾淨以免被拖累。
幸好方才沒有失誤,何織月雖然很火,但工作完成了氣消了不少,剩下的火氣當然要回來這間粗胚屋找始作俑者算帳。
「是氣孤拖到妳時間?還是情緒化完才發現搞砸了?」趙元霑看何織月,露出興味的表情。
「都有。」何織月又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走進廚房開了一罐茶葉,茶香擴散開來,淡淡香氣沁人心脾,這些物資都是神界自產。多年演變下來,神界已經自成一個獨立於人間的社會,擁有更多超越人間的技術,但基於多認識人間,神界整體水準大致上跟人間無二致。
神界是由神組成的,毫無人味,就跟天宮一樣,不實用的設計、使用者對建築的錯誤考量、驗收者的消極作為,造就了沒有神要住的天宮。
人間的官僚主義套用在神界無違和。
「以後記得工程要驗收,否則只會繼續蓋這種不實用的蚊子館。」
「反正救回來了,至少首要目的有達到。」趙元霑無視妻子的情緒,逕自斟茶來喝。
「本座有准你喝本座泡的茶嗎?」何織月一把將茶杯搶回來。
趙元霑被搶茶杯,悻悻然走回另一邊坐著,想找別的話題化解方才尷尬的氛圍;何織月見首席想轉移話題,也不想糾結在此,「需不需要關心神農那邊的進度?」
「他既然叫神農,還犯得著你我擔心?」何織月把最後一口茶湯喝完,邊走去廚房邊說:「你甩鍋甩的真利索,全甩去冥界了。」
「死者本來就歸冥界管,邵風跟湘柔才是孤的事。孤不承攬業務。」玉帝在調整機械錶——想當然爾是信徒送的。
既然說到天宮,還有這首可以用,只是不知道會用幾次而已。
天宮場景曲2:盛世無疆(苗王宮情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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