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禾軒今天的眼皮一直在跳,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他是不打算這麼想的,可是真的太怪異了。他不再理會,很正常的上學,與林光耀扯些無聊小事,陳方洋傳簡訊說可以不用去醫院,因為他已經出院了,所以放學後,他與林光耀道別便直接回家。
可是有誰能告訴他發生在眼前的是怎麼一回事?他的家門前被掛上黃色封鎖線,許多警察來來回回走動,范禾軒呆愣在原地,顯得不知所措。直到他見到熟人,陳方洋坐在陳品旭推來的輪椅上,兩人停在他面前,陳方洋無情的對他宣布:「你的母親死了,哥哥受傷在醫院,沒什麼大礙,先去看他吧。」
聽到哥哥受傷,范禾軒二話不說離開大樓,飛奔至醫院,甚至連自家哥哥在哪個病房都忘了問。他氣喘吁吁的停在病房前,這一個月他跟醫院實在太有緣了,有緣到他開始厭惡醫院裡的藥味和原本就討厭的白色。當他打開門,自家哥哥坐躺在病床上,一位陌生的男子站在病床旁,看得出來兩人談論的很開心,偶爾還有笑聲。
「哥……」范禾軒決定打斷兩人的對話,微弱的聲音使他們停止談話,望向站在門口的他。
陌生男子噙著笑,瀟灑的揮揮手:「禾清,明天再來看你。」說完,挑著眉看了一眼范禾軒,便與他擦身而過。那男人的笑容裡分明有很多他數不清的情緒,令他感到難受,可是最終將它拋向腦後,快速來到范禾清的病床旁。
「哥,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在醫院?還有,媽她……怎麼回事?」范禾軒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那個每晚逼迫他與男人上床的女人,這麼簡單就死掉了,他根本什麼都還沒做,居然輕易離開這個世界。所以,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當我看到的時候,媽已經沒呼吸了,接著我就被人打暈,什麼都不知道。」范禾清皺著眉頭回想那些片段,露出無辜的表情,摸摸頭上的白色繃帶。
「那剛剛的人是誰?」
「你說書緯?」范禾清聳聳肩,說:「是在國外認識的朋友,哥的好兄弟。」
「陳書緯?金川街的人?」范禾軒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他不太明白自圍的人怎麼都跟金川街扯上關係,連自己的哥哥也是如此。雖然他對金川街的印象沒有差到極致,但多少有些傳聞讓他卻步。
似乎看出他的疑慮,范禾清輕笑拍著他的肩膀,說:「如果他有問題,我才不會跟他來往。他們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我們這些局外人就別再惹事了。」
「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聽聞,范禾清的臉色一沉,一把攬過范禾軒,將他抱進懷裡。范禾軒顯得有些意外,安靜得不敢亂動。許久,從頭上傳來一聲嘆息和范禾清的低喃:「軒軒哪,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才行啊。」
依偎在病床上的兩人,沒看見病房外的男人,正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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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禾軒沒有回家,而是待在醫院一整晚,隔天索性不去學校了。並沒有因此放鬆,一早他便被帶去警局裡偵訊,替他偵訊的人是他一直不想面對的陳品旭,那人比起在醫院看到得更加冷淡且有距離。范禾軒一直不知道他的職業是什麼,陳方洋的正氣凜然一眼便能猜出是個警察,但陳品旭的玩世不恭和偶爾的深沉,讓他猜不出這男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這也是他害怕的原因,未知。對他來說,陳品旭是一個未知數,是他無法預測也無法簡單說謊就能帶過的傢伙。
「別害怕,只是問問而已。」兩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陳品旭先移開視線,低頭望向手中的資料不在乎的說:「你母親是做什麼的,我相信你很清楚。」
「什麼?」
陳品旭輕蔑的勾起嘴角,蓋上手裡的資料夾,說:「說好聽點,是個公關,說事實,只不過是個出賣自己兒子身體的女人,也從中獲得不少利潤。當然,不提小洋叫我去救你的那天,我們還是得談談她給你的『交易』。」
范禾軒緊咬下唇,不甘心的回答:「可是我不想說。」
「不想說?」陳品旭無所謂的聳聳肩:「也行。雖然你是高中生,但我知道你不笨,由警方說出口的與當事人說出口的事實哪個比較冰冷,你應該明白。」
范禾軒抿抿乾澀的雙唇,顫抖的說:「我恨她,她根本不配做我的母親。」
「怎麼說?」
「我是個孤兒,因為哥哥在育幼院看到我,跟我合得來,要求母親領養我,但哥哥肯定也不知道,母親領養孩子的目的。」范禾軒嚥下方才陳品旭倒給他的白開水,繼續說:「母親開了一間酒吧,那不只是單純的酒吧,有些客人會有特殊需求,他們看上那裡的服務生、看上那裡的歌手、看上那裡任何一個能夠交易的人,母親漸漸把賺錢的重心移到特殊需求上。哥哥救過我很多次,他願意為我與母親爭吵,甚至將我從那些男人的手裡救出,但那時候的哥哥還只是個孩子。」
「所以他被送出國了?」
「嗯,哥哥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母親送出國了,我也開始為母親做那些骯髒的交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無法抵抗。」范禾軒垂下眼眸,神情悲傷的盯著手裡的水杯。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配合。」陳品旭拿起資料夾,起身準備離開時,聽到身後的提問:「那個,我會怎麼樣嗎?」
「不會,你算是受害者,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陳品旭說完便離開了,留下范禾軒若有所思的輕輕閉上雙眼。
他深呼吸一口氣,再次睜開雙眼已經成為死灰,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偵訊室,喃喃自語:「真無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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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如何?」陳方洋坐在輪椅上,翻閱下屬查到的資料,不經意問向一旁的男人。
「我先說吧。」陳書緯抬起手,表示他來開口:「禾清如同你想得那樣,他也不打算隱瞞什麼,只是希望能給他多一點時間跟弟弟相處。」
「嗯,預料得到。」陳方洋滿意的點點頭,轉向另一旁問:「哥,你呢?」
「兩個字,說謊。」陳品旭伸出手指,比出二這個數字,特意將後兩個字講得很慢。
「為什麼?」
「他的經歷是真的,不過情緒是假的。禾清離開的這幾年,他早就麻木了,老早就不在意誰還愛他、誰需要他,或是自己會出什麼事。」陳品旭勾起嘴角,玩味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已經不愛禾清了?」陳書緯上揚的聲音,聽得出他得詫異。
「不,不應該這麼說,而是,」陳品旭笑得讓人覺得發冷:「他的情緒早在床上被磨光了,要學會愛人還是讓人愛他,得從頭學起。現在的他可以說是一根木頭,完全沒有任何自我意識的木頭。在他的生活裡,除了性愛也只有性愛,其他感情對他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總之,我們得到答案了,就把時間交給他們吧。」陳方洋作出最後的結論,輕輕揉著眉心,望向遠方。
潮起終究有潮落,而范禾軒和范禾清兩人正在掉到潮落的瞬間,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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