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霧比想像中濃啊。」F站在我身旁,望著眼前白茫茫的山路。她身上的黑色風衣沾滿露水,金色的短髮在霧中閃著微光。這次行動總共有十二人,難得組織派這麼多人來做探勘任務。
「別擔心,」F碰了下我的手臂,「只是例行調查。」她將保溫瓶遞給我,「你最喜歡的美式,加了肉桂。」
青城山的山路出奇的安靜。李昂走在最前面開路,一邊抱怨背包太重一邊說著山裡的傳說。張薇和陳誠走在隊伍中間,每隔十分鐘就要停下來記錄能量波動。王凱則一直觀察著地形,他說這座山的地質結構很特別,像是被人工改造過。
「這條路修得也太巧了。」王凱指著山路的走向,「你看這個坡度,每個轉角都剛好保持在二十度以內。」
李昂打趣道:「老王,就你想得多。道觀都在山上,修條路不是很正常嗎?」
「不,他說得對。」張薇的檢測儀發出輕微的震動,「這些石階的間距也很有規律,像是在引導什麼。」
F默默聽著眾人討論,突然掏出一盒和菓子:「休息一下吧,我買了點心。」她把糕點分給大家,「別太緊張,真要有問題,組織也不會只派我們來。」
三個小時後,我們看到了那座古老的道觀。灰白的牆面斑駁著歲月的痕跡,朱紅色的門框卻還保持著鮮豔的色澤。院子裡雜草叢生,一個殘破的香爐在風中搖搖欲墜。大門上的符文已經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認出幾個古老的文字。
隊員們散開檢查周圍。陳誠不知從哪找到一塊古老的石碑,正興奮地拍照記錄。李昂和另外幾個人則檢查著建築結構,時不時發出驚歎聲。
「這建築手法...」一個專門負責考古的隊員說,「至少有七百年的歷史,但地基的某些部分,看起來更加古老。」
就在這時,一隻鳥落在道觀的屋脊上。那不是普通的鳥類,體型比普通的烏鴉大了一倍,羽毛呈現出金屬般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牠的眼睛 - 一隻金色,一隻藍色,像是兩顆寶石鑲嵌其中。
這種特徵不屬於任何已知的鳥類。我下意識地分析著:異色瞳可能是基因突變,但那種金屬質感的羽毛...更像是某種改造的結果。牠歪著頭,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最後停在我身上。
那一瞬間,我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等我回過神來,四周一片死寂。濃霧不知何時籠罩了整座道觀,將所有人都吞沒其中。
「F?」我喊道,沒有人回應。
濃霧中傳來輕微的嗡鳴聲,越來越清晰。四周的溫度驟降,我能看見自己的呼吸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抬頭望向道觀的屋脊,那隻異色瞳的鳥依然在那裡,牠的眼睛在霧中發出詭異的光芒。
「李昂?」我試著喊其他人的名字,「張薇?」嗓音在霧氣中顯得格外沙啞。
檢測設備還散落在原地,幾個背包倒在地上。前一刻他們還在討論著道觀的結構,陳誠正拍著那塊石碑,王凱在測量著地基的角度。F拿著我的保溫瓶,說剛才忘了還給我...
那隻鳥突然展開翅膀,金屬般的羽毛在暗淡的光線下泛著冷光。牠歪著頭,彷彿在觀察著什麼有趣的事物。接著,一陣詭異的風吹過,帶來了血腥的氣息。
「有人在嗎?」我提高音量。霧氣卻變得更加濃重,幾乎要將道觀完全吞沒。
一聲悶響從院子的另一端傳來。我看見李昂踉蹌地扶著牆,他的左臂在流血,但傷口的形狀很奇怪,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切開。「別過來...」他艱難地說著,「有東西在...在霧裡...」
我正要過去,突然看見那隻鳥俯衝而下,停在李昂的肩上。牠的異色瞳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下一秒,李昂的胸口突然裂開,鮮血噴湧而出,但他的表情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微笑。
「快逃...」他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但還是將背包遞給我,「裡面...有你要的東西...」
就在我接過背包的瞬間,李昂的身體突然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撕裂。那隻鳥早已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那邊有人!」是張薇的聲音。我看見她正和陳誠在道觀門口設置防護陣,符文在霧中發出微弱的光芒。
「小心!」陳誠突然喊道。那隻鳥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們頭頂,異色的雙瞳凝視著符文陣。下一刻,我聽見金屬斷裂的聲音 - 陳誠胸前的護符突然碎裂,一道無形的力量將他整個人撕成兩半。
張薇還在堅持著,她的手指已經在流血,卻依然在空中劃著符文。「它在找什麼...」她喃喃自語,「這個能量模式...」話還沒說完,她的身體開始像蠟燭般融化,但眼神依然清醒,「重明,小心那隻...」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霧中。我想去救她,腳步卻像被釘在原地。那隻鳥在空中盤旋,牠的飛行軌跡形成某種詭異的圖案,像是在編織一張無形的網。
「F!」我突然想起她,「F在哪裡?」
王凱的狙擊槍響了。子彈劃破霧氣,卻在即將擊中那隻鳥的瞬間被某種力量折斷。「見鬼了...」他的聲音從暗處傳來,「這不是普通的生物...」
又是一聲金屬斷裂的聲音。我看見王凱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他的狙擊槍被折成好幾段,連同他的身體一起。但他臨死前的眼神很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
「F!」我的聲音在山間迴盪,「回答我!」
整個道觀被濃霧籠罩,只剩下考古小組的人還在苟延殘喘。那隻鳥每次現身,都會有人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死去。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死者的表情 - 他們似乎並不感到痛苦,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釋然。
「這不對勁...」一個考古專家喃喃自語,「這些痕跡,這些符文...」他拿著手電筒,顫抖地指向道觀的牆面。我這才注意到,原本斑駁的牆面上浮現出無數細密的紋路,像是某種活物的血管。
那隻鳥再次出現,停在牆頭。異色的雙瞳中倒映著考古小組的身影。
「快看!」那個專家突然激動起來,「這些圖案,跟那隻鳥的眼睛...」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我看見他的身體從內部開始崩解,像是被某種力量從裡面撕碎。但他到死都緊盯著那些紋路,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表情。
「F...」我在霧中摸索著前進,「你在哪裡...」
腳下傳來某種柔軟的觸感。低頭一看,是F的保溫瓶,裡面的咖啡還是溫熱的。
一陣風吹過,帶起F的氣息。我認得那種淡淡的香水味,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霧氣在眼前流動,似乎在指引著什麼方向。
道觀的天井中,最後兩名隊員正試圖躲進一個臨時搭建的防護陣。他們畫符的手不住顫抖,口中念念有詞。那隻鳥不知何時落在香爐上,歪著頭打量著他們。
「別...別過來...」他們在發抖,但眼神卻異常清明,「重明,快找到F...她知道些什麼...」
話音未落,香爐突然碎裂。那隻鳥的雙瞳中閃過一絲光芒,兩人的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絲線切割,化作無數碎片飄散在風中。但直到最後,他們的眼神都在告訴我什麼。
「F!」我的聲音沙啞,「回答我...」
道觀的深處傳來細微的聲響。我認得那個腳步聲,是她慣有的節奏。霧氣被風吹開一道縫隙,我看見了她的身影。
她站在道觀的大殿前,金色的短髮在霧中微微飄動。
「F!」我向前跨了一步,但她沒有回頭。那隻鳥不知何時又出現在大殿的屋脊上,異色的雙眼在暗處發著光。
霧氣在F的周圍流動,形成一種奇特的漩渦。我想起了她早上遞給我的保溫瓶,想起她說要一起吃的和菓子,想起她走在山路上的笑容。那些片段如此真實,卻又如此遙遠。
「F...」我又喊了一聲。
她終於轉過身來。她還是那麼美,臉上還帶著我熟悉的微笑。但某種說不清的違和感讓我停住了腳步。她的眼神...太過平靜了。
「你終於來了。」她說,聲音依然那麼溫柔。
「這到底是...」
「噓,」她打斷我的話,「你看,多美的風景。」她指向四周。我這才注意到,道觀的牆面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詭異的紋路,在霧氣中蠕動著,彷彿有生命一般。那些紋路的形狀...和那隻鳥的眼睛一模一樣。
「其他人...」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他們很幸福,」F輕聲說,臉上的笑容越發詭異,「因為他們看見了真相。」她向我伸出手,「來吧,我帶你看看...」
那隻鳥突然展開翅膀,金屬般的羽毛在黑暗中閃爍。我看見F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像是要融入霧中。不,不能是這樣...
「不!」我想抓住她,但F的身影越來越虛幻。道觀的紋路開始延伸,沿著地面向四周蔓延,像是某種活物的脈絡。那隻鳥依然注視著這一切,牠的異色瞳在暗處發出幽幽的光。
「你應該要看看的,」F的聲音變得空靈,「它想告訴我們一些事情...」她的身體開始扭曲,但臉上依然帶著那種溫柔的笑意,「就像剛才他們看到的一樣...」
我想起了李昂臨死前的表情,想起張薇融化時的眼神,想起那些考古專家看著牆面時的狂熱...他們都是這樣的表情,像是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醒醒!F!」我沖上前想抓住她,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只觸及一片冰冷的霧氣。
「太遲了...」她輕聲說,身體開始瓦解,「但沒關係,你很快就會明白...」她伸出已經半透明的手,輕輕撫過我的臉,「就像我明白的一樣...」
那隻鳥突然俯衝而下,停在F的肩膀上。近距離看那對眼睛更加詭異,金色的瞳孔中似乎藏著無數符文,而藍色的瞳孔深處則是一片虛無。
「不...」我看著F的身體開始崩解,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撕裂。但她始終保持著微笑,甚至在最後一刻還想說些什麼。血霧在空中形成某種圖案,那些紋路和道觀牆上的一模一樣。
我跪在地上,渾身發抖。所有人都死了,而且都帶著那種詭異的笑容。彷彿他們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某種超出理解的真相...
那隻鳥最後一次看向我,牠的眼神中似乎帶著某種憐憫。下一刻,整個世界開始旋轉...
重明!」
我猛地睜開眼睛,渾身冷汗。F的手被我緊緊抓著,力道大得能看見她手腕上的紅痕。
「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F輕聲說,眼中是少有的擔憂。
我這才注意到曉竹也靠了過來,金屬絲在空中不安地顫動著。她的眉頭緊皺,表情凝重。
「剛才...」我低頭看著自己抓著F的手,慢慢鬆開。
列車穿過隧道,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那些夢中的血腥味似乎還在,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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