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漸漸恢復,但我保持著躺臥的姿勢,這是多年的習慣。在任何陌生的環境中,第一件事就是在不暴露清醒狀態的情況下,盡可能掌握周遭的信息。這個習慣救過我很多次,尤其是在那些充滿敵意的未知環境中。
這裡意外地不算太暗,有光線從頭頂的岩石縫隙中透進來。那些光帶著一種奇特的藍色,像是被某種礦物過濾過。空氣比上面要悶熱許多,帶著一種潮濕的金屬味,厚重得讓人喘不過氣。我們肯定是到了更深的地底,這種環境讓我想起了青城山下的那些古老洞窟。
耳邊傳來談話的聲音,曉竹和娜塔莉的,還有...一個意外的聲音。
「這個祭壇的規模比上面的古城還要大,」是影子的聲音,「我是從另一條通道掉下來的,試過很多路都出不去。每條通道都在迴圈,最後都會回到這個中心區域。」
「這些符文,」曉竹的聲音,「你看得懂嗎?比上面的還要古老。」
「只認得一些片段,」影子回答,「但排列方式很特別,像是在描述某種儀式。」
我小心地轉動眼球,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是個圓形的大廳,穹頂高得幾乎看不見頂部。牆壁上佈滿了古老的符文,那些紋路在微光下閃爍著某種金屬般的光澤。地板出乎意料的乾燥,只有一些潮濕的痕跡,像是水流曾經經過但被什麼東西吸收了。
這印證了影子的話——這裡確實是個被廢棄的祭壇,後來才被改造成古城的排水系統。但這樣的設計很奇怪,為什麼要把祭壇建在地底?那個遠古生物難道喜歡水?還是說...這裡本來就是為了某種特殊的目的而建造的?
視線掃過地面的紋路,越來越多細節映入眼簾。那些刻在石板上的符文比上面看到的要古老得多,線條更加原始,但蘊含著某種讓人不安的生命力。這些符文並非隨意排列,而是形成了複雜的同心圓,所有紋路都指向大廳中央的一個圓形平台。
曉竹和娜塔莉已經脫掉了厚重的戰鬥服,只剩內衣,這在這種悶熱的環境下是合理的選擇。但這也讓我看清了曉竹身上的符文——遠比我想像的要多得多。那些紋路從她的手臂一直延伸到背部和腰間,形成一個完整的能量迴路。有些符文的形態和牆上的竟然有幾分相似,難道她的家族傳承和這個地方有某種聯繫?
娜塔莉的傷似乎好了一些,至少不再滲血了。但她的動作依然有些僵硬,顯然肩膀還在疼。她正在和影子討論著些什麼,手指不時指向某些特別的符文。
「整個建築的結構都很奇怪,」影子的聲音傳來,「這些通道的走向完全不符合人類的使用習慣。而且...」
「他醒了,」影子突然打斷自己的話,目光掃向我的方向。
既然被發現了,我只好裝作剛剛甦醒的樣子,緩緩坐起身。順手檢查了口袋裡的佛珠——只剩下一顆銀色的了,其他都是黑色。這種能量比例很不妙,銀色佛珠在對付遠古生物時效果更好,但剛才為了打開水池,用掉了兩顆。
「歡迎回到現實,」影子說,「我剛才正在分析這裡的結構。這些通道...」他指著四周延伸出去的幾條黑暗通道,「看起來像是某種迷宮系統,但實際上是有規律的。」
我站起身,脫掉已經濕透的外套。這裡的溫度高得不正常,像是接近了某個地熱源。環視著這個圓形大廳,一些細節開始引起我的注意。那些符文的排列方式,不只是裝飾或者記錄,更像是某種...指引?
「我試過很多條路,」影子繼續說,「大部分都會迴到這裡。但有一個方向很特別。」他指向其中一條通道,「那裡的符文排列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能量的流動也不同,」曉竹的金屬絲在空中輕輕顫動,「其他地方都是混亂的,只有那個方向...像是被刻意引導著。」
娜塔莉靠在牆邊,明顯還在忍耐著傷痛:「所以你覺得那是出路?」
「不確定,」影子搖頭,「但那裡肯定有什麼特別的東西。而且...」他停頓了一下,「那些符文,總讓我覺得在哪裡見過。」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跳。我還以為只有自己有這種感覺。這個空間,這些符文,甚至是空氣中的味道,都帶著一種說不清的熟悉感。
「走吧,」我撿起必要的裝備,「反正留在這裡也沒用。」
我們順著那條通道前進。和上面的走廊不同,這裡的通道呈現出一種流線型的形狀,像是被水流長年沖刷過的痕跡。牆上的符文也漸漸改變了形態,線條變得更加流暢,彷彿在訴說著某個古老的故事。
「這裡的溫度...」娜塔莉擦了擦額頭的汗,「越來越高了。」
「可能接近地熱源了,」影子說,「但奇怪的是,這些石頭應該承受不了這種溫度才對。」
曉竹的金屬絲在空中輕輕顫動:「它們被加固過,你們看這些細小的紋路,像是某種防護咒文。」
確實,仔細觀察可以發現,石壁上佈滿了微小的符文,幾乎要和石頭的紋理融為一體。這種手法...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一個模糊的畫面閃過腦海——昏暗的通道,前方有個人影正在解釋著什麼,但無論如何都看不清那人的臉。
「重明?」曉竹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沒事,」我搖搖頭,「只是...這裡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你以前來過?」影子投來銳利的目光。
「不確定,」我誠實地回答,「有些片段很模糊,但...」
話還沒說完,通道突然轉了個彎,眼前豁然開朗——是另一個巨大的空間。但和之前的圓形大廳不同,這裡的建築風格更加原始,也更加...不像是人類的造物。
「見鬼,」娜塔莉仰頭看著眼前的巨門,「這size根本不是為人類設計的。」
門高得幾乎看不見頂端,表面密密麻麻刻滿了符文。這些符文在微弱的光線下發著古老的微光,像是某種能量正在其中流動。符文的形態看起來像是最古老的如尼文字,但又加入了一些我們從未見過的圖案。
「這是...」曉竹的金屬絲在門表面游移,「循環型的封印,能量在這些符文中不斷循環,形成一個完整的防護系統。」
「有意思,」影子慢慢走到門前,「這個防護系統的設計...很眼熟。」他瞥了我一眼,「重明,你之前提到來過這裡?」
「只是一些模糊的記憶片段,」我平靜地說,雖然知道他這句話別有深意。
「模糊的記憶,」影子輕笑,「就像我在那些檔案中看到的一樣。任務報告總是缺了一些關鍵的部分,很多細節都...不太完整。」
我明白他的暗示:「就像你的那些特殊任務一樣?」
「我們都為了某些目的而來,」影子的語氣依然平淡,「只是選擇的方式不同。」
「所以你選擇了獨自行動?」
「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影子說,「就像你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你們看,」曉竹的金屬絲描繪著門上的紋路,「這個圖案,像是在描述某種生物的特徵。」
確實,門中央的符文組合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圖案。中心是個圓形,周圍環繞著八個不同的如尼符文,每個都指向不同的方位。
「Raidho在中間,代表循環,」影子說,「但被改造過了,加入了一些特別的符號。」
我仔細觀察那些附加的符號,它們讓原本代表旅程的符文變成了某種...吞噬的形態。圓形內部的線條像是一個漩渦,而八個方位的符文似乎在依序被吸入中心。
「永無止境的飢餓,」我輕聲說,「這扇門在描述那個遠古生物的本質。」
影子點點頭:「所以要解開封印,就要按照它的習性...」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我讀不懂的意味。
「等等,」曉竹突然說,「你們看這個順序。」她的金屬絲指向八個方位的符文,「Kenaz(火)、Isa(冰)、Algiz(保護)、Uruz(力量)...它們在描述一個過程。」
「吞噬的順序?」娜塔莉問。
「不,」我盯著那些符文,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是轉化的過程。它吞噬一切,但不是為了破壞,而是為了...」
「轉化,」曉竹接過我的話,「將所有能量轉化為最原始的形態。」她的金屬絲追著符文的脈絡游動,「這幾個符文的排列...像是在描述能量的流向。」
我們沿著巨門的邊緣移動,仔細檢查每一寸細節。這扇門的做工極其精細,每一塊石材的接合處都嚴絲合縫。門框兩側刻滿了更小的符文,像是在述說一個古老的故事。
「這邊的紋路不一樣,」娜塔莉指著門的右下方,「看起來像是後來加上去的。」
影子走過去查看:「確實,這些刻痕比較新。可能是歷代祭司留下的記錄。」
我環顧四周的空間。這個門廳比之前的通道要寬敞得多,但建築風格完全不同。牆面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經過精心打磨的大理石,表面泛著一種特殊的光澤。地面也很特別,那些石板排列成某種圖案,但被厚重的灰塵覆蓋,看不真切。
「八個符文,」我回到正題,「代表著轉化的八個階段。從物質到能量,從型態到本質...但這個順序本身告訴了我們什麼?」
「就算理解了意思,」曉竹說,「我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啟這扇門。」她的金屬絲在門上游移,「能量的脈絡太複雜了,找不到入手點。」
正當大家陷入沉思時,我的視線被地上的某個痕跡吸引。掃開灰塵,下面露出一個奇怪的凹痕。這個形狀...
一個畫面突然在腦海中閃現。那個模糊的身影蹲在同樣的位置,指著地面說著什麼。我努力回想,但聲音像是被刻意消除了一樣,只剩下沒有聲音的動作。
眾人圍著巨門和地面的圖案徘徊。時間在地底顯得格外難熬,沒有人說話,只有深處不時傳來的隆隆聲響。
「這些符文...」曉竹的金屬絲一次又一次描繪著圖案,「每個方向都有不同的含義。」
影子靠在牆邊:「八個方位,八種元素,但順序始終對不上。」
我站在原地,試圖理清那些閃現的記憶片段。那個人影時而在門前,時而在地上的圖案旁。每一個動作都那麼熟悉,卻又如此遙遠。他似乎在指著什麼,手勢一遍又一遍重複...
「能量的流向也很奇怪,」娜塔莉揉著受傷的肩膀,「表層和深層完全相反。」
我走向門的另一側,試圖從不同角度觀察。那些符文在光線下流轉,像是在訴說著某個古老的故事。記憶中的影子也是這樣,在門前來回走動,最後停在一個特定的位置...
「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什麼?」曉竹說,「這個轉化的過程,應該有個起點。」
她的話讓我想起另一個片段。那個人蹲在地上,手指掃過圓形圖案。他是在找什麼?西南方向...那裡有什麼特別的嗎?
我走過去,在相同的位置蹲下。灰塵下隱約可見一個凹陷,如此不起眼,卻莫名熟悉。那個身影也是這樣,手指輕輕按在這個位置...
我伸出手,按下去。
一聲低沉的轟鳴從門的深處傳來。地面的圖案突然亮起,能量沿著紋路流動,方向和門上的完全相反。古老的石門緩緩開啟,露出後面深不見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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