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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離開新宿站,沿著軌道向南駛去。窗外是密集的高樓大廈,玻璃帷幕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光。早晨的東京,總是帶著一種緊湊的步調。幾天前才下過一場雨,空氣中還殘留著些許潮濕的氣息。
「還是會做惡夢嗎?」F的聲音很輕,眼中帶著關切。她知道這些年來,我總是在夢中驚醒。
我沒有立即回答,目光落在對面的曉竹身上。她正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金屬絲安靜地盤在手腕上,偶爾會隨著列車的節奏輕輕顫動。她似乎在假寐,但從那些細微的動作能看出,她一直在留意著周圍的情況。這個女孩總是這樣,看似柔弱,卻有著出乎意料的警覺。
列車駛過大崎站,車窗外的景象開始變化。高樓之間偶爾能看見一些老舊的住宅區,那些灰色的建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安靜。錯落的建築群中,能看見幾條狹窄的街道蜿蜒延伸。
「青城山...」我望著窗外,「雖然夢裡的場景跟實際發生的不一樣,但那種感覺...」
「那隻鳥還會出現嗎?」F問,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我熟悉的擔憂。
我點點頭。列車進入品川站區,車廂裡湧進更多的早班通勤族。周圍盡是現代化的辦公大樓和商業設施,每一棟建築都在爭相觸摸天際。
「每次都是同樣的情景,」我說,「開始時所有人都還活著,然後...那隻鳥就會出現。」我停頓了一下,「每次牠出現,情況就會變得...」
「但那不是真實發生的事。」F打斷我的話。她太了解那種感覺,在青城山,她是第一個看見那隻鳥的人。
「你從來沒有詳細說過青城山後來的事。」她輕聲說,「我是說...我離開之後。」
我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一列貨運列車從旁邊的軌道駛過,車廂發出輕微的震動。那時候她確實在場,看見了那隻鳥的第一次出現。
「有些事情,說出來並不能改變什麼。」我最後說。
F沒有繼續追問。那隻鳥在青城山之後,常常出現在我的任務中。像是某種徵兆,又像是某種警告。奇怪的是,在里昂和冰島這樣重大的事件中,它卻一次也沒有現身。
注意到曉竹的金屬絲突然有了細微的震動,我轉頭看她,發現她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似乎也在傾聽我們的對話。這讓我想起了在冰島時她那種敏銳的觀察力,或許她也感覺到了什麼。
「那隻鳥,」F突然開口,「在雪梨的那次...那是我第二次看見它。」
我點點頭。歌劇院的屋頂上,那對金藍色的眼睛注視了我們整整一個下午。那是我們重逢後的第一次合作,也是最後一次。自那以後,F就徹底離開了組織。
列車駛入川崎地區,車窗外的景色再次改變。密集的住宅區和商業大樓間,能看見一些工廠的剪影。這座工業城市有著自己獨特的韻律,一種鋼鐵與水泥交織的城市氣息。
「這些年來,你每次任務都能看見它嗎?」F問。
「不是每次,」我說,「但很多時候都在。布拉格、開羅、柏林...」我停頓了一下,「但有時候,在最危險的任務裡,它反而不會出現。」
「就像里昂和冰島?」
我沒有回答。那隻鳥的出現似乎自有其規律,但我至今也無法理解。只是在夢中,它永遠都會準時造訪,帶來那些扭曲的死亡場景。
列車穿過一段隧道,車廂內的光線暫時變暗。我注意到曉竹的金屬絲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光芒,像是某種無聲的警戒。這個能力很特別,在冰島的時候就顯示出其不凡之處。不知為何,看著那些銀絲,總讓我想起青城山道觀頂上的霧氣。
「後來,我試著找過那隻鳥的資料,」F打破沉默,「各種典籍都查遍了,但從沒有關於異色瞳鳥的記載。」她望向窗外,神情有些恍惚,「組織的資料庫裡也沒有。」
「你不需要...」
「我知道,」她輕聲說,「但那天在雪梨,看著它的眼睛,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在歌劇院的那個下午,那隻鳥的注視確實帶著某種意味。那不是惡意,反而像是某種提醒,或者說...預告。
列車再次進入川崎市區,窗外的建築變得更加密集。一些上班族開始整理西裝領帶,準備在下一站下車。曉竹依然保持著淺眠的姿態,但她的呼吸節奏告訴我,她一直在聆聽我們的對話。
「那隻鳥...」F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你的夢裡,它都是怎麼出現的?」
「永遠都是那樣的姿態,」我說,「居高臨下地看著一切發生。在布拉格的時候,甚至站在查理大橋的塔頂,一整天都在那裡。」
F靜靜地聽著,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表情。
列車廣播響起,提醒乘客準備到站。川崎站的人潮開始騷動,但我們這節車廂卻異常安靜。那些西裝筆挺的上班族魚貫而出,留下一片難得的空間。
「在布拉格的任務並不危險,」我繼續說,「反而像是...它在觀察著什麼。」
「但在里昂和冰島這樣的死局,它卻從未出現。」F若有所思。
列車重新啟動,駛向橫濱的方向。晨光透過車窗,在地板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曉竹的金屬絲依然在微微顫動,像是在回應某種看不見的信號。
我想起了在冰島地下看到的那些古老符文,想起了那個龐大生物最後消散時的眼神。那種超越時間的孤寂感,某種程度上,和那隻鳥注視時的感覺竟有幾分相似。
F望向曉竹的方向,壓低聲音:「如果你執意要深入這些危險,就該想辦法把這女孩支開。」她頓了頓,「她不是我。」
「你走了以後,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我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教會我很多,但也包括這一點。」
「這不是你的風格。」F輕笑了一聲,但笑容有些勉強。
「也許人總是會改變。」我望著窗外快速掠過的景色,「就像你選擇離開組織一樣。」
F沉默了一會:「所以你打算讓她參與到這種危險中?」
「她早就參與了,」我說,「從冰島開始。」
列車正駛過最後一段市區,橫濱的輪廓已經能夠看見。曉竹的金屬絲依然在陽光下閃爍,像是某種無聲的警示。
F搖搖頭,不再說話。她太了解我了,知道一旦我做出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但她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她依然對這個選擇有所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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