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奇17號》(Mickey 17),2025
在看到預告時,喜歡科幻的本貂就對這部電影很有興趣。
這次我第一次看奉俊昊導演的作品,先前只是聽聞過他的大名和《上流寄生族》的好評,不過看預告輕鬆幽默的格調,本貂猜測米奇17偏向悠閒商業片,而結果也確實如此。
雖然故事劇情不錯,畫面亦有荷里活水準,角色鮮明獨立,不過也沒有什麼令人拍案叫絕之處或美得奪人呼吸的鏡頭,所以本貂一開始不打算寫本篇,結果朋友說,如果我寫觀後感,他就弄個特典給我——
自由意志是個謊言。
(特典照片在最後。)
下有劇透
下有劇透
劇情
和預告中所展示的差不多,主角米奇因為財務問題,決定加入外星殖民計畫來避債,但由於沒有什麼技能,只能報名做消耗工。而直到上了太空後,才發現這工作有多悲催。
作為消耗工,米奇的工作就是去死。死掉後,科學家會用人體列印機把他重新「列印」出來,並灌輸回備份了的記憶。
由於這種重生幾乎沒有成本,所以科學家也放心將他用在各種實驗上,而隨著米奇死了幾次,似乎大家都逐漸忘記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對待列印的態度也變得隨便。
之後,某次意外中,在第十七個米奇未死的情況下,米奇十八號誕生了。這種情況稱為多重身,被發現的話是要整個人連同記憶備份全數刪除處理掉的。二人不得不展開你死我活的打鬥——主要都是18打17,因為雖然兩人有著同樣的記憶,性格卻大不相同:17懦弱膽小,18強悍衝動。
未有勝負,又有一連串的事件發生……
生命、死亡和靈魂
最初在地球上,人體列印機的科技因為倫理和宗教問題而被禁止。尤其在一宗多重身所犯的連橫殺人案發生後,大眾對這項科技更是反感。
這段說明劇情中簡略提到幾個針對列印機的倫理問題,例如多重身該視為一人還是多人、分身應否有相應人權——說到底,分身和本體要怎麼區分?而宗教方面,則說列印機違背了一個靈魂一個身體的神聖性。
有點可惜的是,本片節奏走輕鬆快速路線,所以這幾個問題都只是輕輕帶過,沒有深入探討。
對著米奇,其他人最好奇的就是:「死亡到底是什麼感覺?」本貂覺得這個問題有著巨大潛力,可惜在電影中,最後米奇回答的是他每次死都很害怕,就完了該幕。對最近都浸泡在嚴肅向作品中的本貂來說,總覺得如此輕描淡寫有點浪費了議題。
不過按道理說,因為記憶備份都在死亡前進行,所以實際上米奇不會記得死亡當刻的事情吧?邏輯上而言,他的復活也不是真正的復活,所以每次死亡都是真切的死亡。這些問題米奇自己有想到過嗎?貌似在差點被18號殺死之前,他也沒意識到吧?
如果米奇是個喜歡思考的人,說不定這套電影的調性就完全不同了,不過本片中的米奇只是個為了活下去而不斷不斷努力著的底層小人物,從他角度出發的敘事顯得瑣碎表面又緊凑,亦不乏趣味。
套路
一開始17號在新星球以為自己要遇難,結果卻被原住民蟲子救了,回到基地發現科學家已經重新把自己列印出來,才有了多重身和之後一系列的事故。
人類以最大惡意揣測其他物種,一言不合就要開戰把對面滅掉,但幾個抱有希望和善意的人類發現其實對面根本很善良、有智慧等等,於是極力阻止戰爭——這個套路已經不止耳熟能詳這麼簡單了。
但米奇17還是按著這劇情線走了。如果派汀森的演技不能為兩個米奇帶來足夠的張力,如果畫面缺些好看的特技,或者蟲族沒有那麼可愛,可能這部戲的整體水準會滑落不少吧?
後半段的劇情可謂毫無驚喜,純粹靠著角色的魅力和快節奏支撐。
一本正經的荒誕
電影中有幾段情節在嚴肅中摻著荒誕的粗糙,又有些令人無奈得發笑的衝突矛盾。本貂非常喜歡這類型的黑色幽默。它既是合情合理的嚴謹,又帶著點放肆的隨意,使人發笑,使人感嘆我們為了生活不得不習以為常的超現實。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儲存米奇記憶和人格備份的裝置,是一塊尋常可見的磚頭,表面黏著塊電路板。常理告訴我們,人的生命是珍貴的,尤其我們的靈魂——儘管無法證實存在——是最獨一無二的寶貴東西。可在電影中,負責保管這麼珍重的東西的,卻是一塊唾手可得的、平凡之極的磚頭。違背常理,卻也是現實,畢竟,有哪個普通人在這座龐大而精密的社會機器中,能逃過當一顆小螺絲、一顆磚頭的命運?
米奇當上消耗工這點本身亦是一大諷刺。明明是為了不被虐待狂債主折磨虐殺,才決定逃離地球去一個不知是否宜居的星球,結果消耗工的工作便是被科學家折磨虐殺,只是多了層能促進科技發展的糖衣。不知道米奇有沒有後悔過登上太空船?
如果這是奉俊昊導演本身的風格,那我下一部要去看《上流寄生族》了。
人物影射
可能是劇本本身設計,可能是演員加油添醋,或者兩者皆有,殖民計劃的領導人完完全全就是個翻版特朗普。我猜Mark Ruffalo應該也演得蠻開心的,他本來在Twitter上就有一堆反對特朗普的發言。
領導人從發言風格到肢體動作,都表達著那種自以為是、好大喜功的昏君性格,身邊還圍著些同樣自私自利的弄臣。他在弄臣的耳語下施行了一堆愚蠢的決策,只為了幫自己造出強悍威武的形象,偏偏這樣的人還有一大堆狂熱支持者。
有些電影會為反派加上洗白背景或令人落淚的動機,但本片中的領導人就只是徹徹底底的一個愚昧反派而已。雖然角色深度不足,不過本片還有其他反派人物作支撐(例如米奇那個一直在謀害他的「好朋友」),而敘事的主要焦點也是在米奇等普通人身上,領導人滿足了推動劇情和影射政治這兩個目的已經很足夠了。
人的不同面向
米奇17說他前幾個版本都各有不同,有個很黏女友,有個比較話癆,而我們也能明顯看出米奇17和18號的大相逕庭。
現實中沒有這麼極端,但我們在面對不同情況時,都會戴上不同的身份面具,有時候我們要成為謙卑的員工,有時候要成為成熟的伴侶,有時候又是幼稚的玩伴、不分是非的損友——人本來就有許多不同面向。
可有時同一個性格面具戴得太久,我們都忘記自己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就如米奇18也否認過17是自己,認為17過於懦弱廢物,馬上換來17委屈的一句「可我就是你啊」。
有時候我們會忘記內向的人也可以勇敢一下,勇敢的人也可以柔軟一下,安靜的人可以吵鬧一下,開心果也可以沉澱一下。就像有些人喜歡窩在MBTI和星座的盒子一般,多多少少有些時刻我們會泛起侷限自己的思緒:「啊我就不是這樣的人,我就是做不來這些」;或是「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這樣做事的」。
但也許我們亦可以暫時忘掉身上的標籤,讓其他面向也有個冒頭的機會。人總有著些潛力和可能性,標籤確實能帶來一定的安心感,但這種舒適圈也是個使人難以成長的囚牢。
最後,這是朋友送的特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