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篇觀後感之前,先聲明本貂是個徹頭徹尾的諾蘭迷。所以諾蘭的電影是不可能有缺點的。
綜觀
雖然網絡上把本部電影渲染得像是一節三小時的量子物理課,而且還要什麼熟讀二戰冷戰歷史、背得出二十大物理學家才能看懂,但實際上本貂認為就算對物理和原子原理一竅不通、對歷史只知道「二戰和冷戰發生過」的人也能夠好好享受本部電影。
劇本編寫流暢,全片無冷場,首尾呼應和伏筆都編排得相當精彩。對白和場景上有不少細微但重要的設計,單看一次可能未能全數捕捉,因此本貂絕對推薦各位二刷本部電影。
配樂亦相當出彩,就像是參加了一場音樂會一般,把本就出色的畫面更昇華了層次。
基利安 (Cillian)的演技更是無可挑剔,單靠微小的動作就把角色的內心戲展現得淋漓盡致(不愧是諾蘭從蝙蝠俠起便合作的演員),還有那雙漂亮到可以用勾魂來形容的藍眼——
原子彈是個相對比較敏感的題材(尤其是對日本而言),本貂慶幸自己可以沒有任何民族文化包袱地去觀賞本部電影。
唯一門檻反而是角色眾多,未能一一記住,但是就算覺得跟不上也好,採取觀看《天能》的態度就可以了——去感受。
以下進入劇透環節
Now I Am Become Death, the Destroyer of Worlds
劇情
故事採取雙線敘述。彩色的奧本海默線,以及黑白的施特勞斯線。兩條線的主軸同樣是聽證會,在許多層面上互相呼應。施特勞斯利用聽證會制度的特性,撤銷了奧本的安全許可,最後卻同樣敗在這些特性(沒有證人表、沒有舉證責任)上,被拒絕加入內閣。
雖說影視文學本來就是考究人性,但本貂一直認為諾蘭對人性的刻畫數一數二地高超,也從中收穫良多。電影中有很多細微的劇情,鋪墊了不同人對奧本的不滿,但最後在緊要關頭,就算在舊仇的影響下,不同角色仍會做出不同的抉擇。
比如劇中被塑造成反派的施特勞斯,其一開始邀請奧本加入研究院時,就被奧本無意地說了句他是個「低下的鞋販」,施特勞斯馬上臉色轉差,反駁說「只是個鞋販」,也許正因如此,後來奧本和愛因斯坦說完話後,施特勞斯才會先入為主地覺得奧本是對愛因斯坦說了自己的壞話。之後同位素的事件一步步地加深施特勞斯對奧本的不滿,最後令他使手段撤銷掉奧本的安全許可。其中也有其他被奧本不好地對待過的人參與了這件事:波頓,他在芝加哥時記錄對話時,被奧本一把奪去原子筆,斥他「連這些也要記下嗎?」;還有中校(抱歉我不記得名字),也因為安全許可未批出而被奧本多番追問。
「奧本海默不總是對我等凡人有耐心。」這是施特勞斯對奧本的評價。奧本一些自大的舉動,默默地銘刻在這些凡人的心中,最後導致他被聽證會刁難。在彩色畫面的敘事角度中,奧本和偶爾其他科學家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螢幕中心,而波頓、中校等等的小人物永遠都落在焦點以外;只有在黑白的敘事角度中,才能有自己的鏡頭。
然而並不是所有角色都因此而怨恨奧本,也有人選擇做正確的事,如內閣聽證會最後的希爾博士,他也曾被奧本拍掉過請願書,被當作個不入流的跟班所對待。直到希爾之前的配角都是在私慾驅使下行動,也讓觀眾有了預期,結果希爾卻不理舊仇,公開指出施特勞斯是撤銷安全許可的主謀(對白設計也是一流),那下轉折實在是驚為天人。
除了奧本本身的複雜故事,諾蘭也盡用了這些圍繞在主角身邊的小角色,表現出人性的複雜——既有人會為了私慾行事,亦有人會拋開往日過節,如施特勞斯的助手所說:「做正確的事,需要理由嗎?」
細節
電影中有許多精心雕琢的細節。尤其是電影開首年輕的奧本盯著雨水漣漪,一開始本貂也不明所以,但看到結尾時,除了讚歎就只有讚歎。
長達三小時的電影,沒有半秒是多餘的。
本貂最喜歡的細節有兩處。
一是奧本問格羅夫斯他能透露多少曼哈頓計劃的詳情時,格羅夫斯說任他,直到他感覺到褲襠被踢一腳為止;其後科學家問奧本細節時,奧本望了格羅夫斯一眼,然後翹起腿護住襠部。
二是Kitty一直帶著她和奧本在騎馬時共飲過的酒瓶,在奧本的聽證會上一直從手袋裡看著。
本貂對物理學家沒多少認識,即使有那方面的小彩蛋,我也是會100%錯過掉的。
音樂
諾蘭最常合作的作曲家是Hans Zimmer,但是拍攝時Zimmer正在忙《沙丘Dune》的配樂,因此諾蘭上部作品《天能》和本部都是由Ludwig Göransson負責。
本貂超級喜歡Göransson。他所負責的配樂全都非常優秀而富有特色,《黑豹》和《曼德洛人》就是他的作品之一。我認為Göransson對sound palette的掌控相當熟練,單從《曼德洛人》的主題曲能糅合荒涼的西部風情和星戰音樂本身的磅薄之感,不難看出其造詣之高。本片中的幾首音樂本貂也是一聽再聽,我尤其喜歡“Can you hear the music”節奏越來越快的迫切和凌亂,以及“Meeting Kitty”的溫柔放鬆。
見過有些影評說音樂太大聲,但我想那是刻意的,始終核爆就是要飽和就是要那種被淹沒的感覺啊!
好期待兩人再度合作。(雖然Hans也很好可是感覺Ludwig的樂器運用更加多變啊啊我好花心——)
戰爭
本貂覺得諾蘭以前的電影都是以「執著」為主軸,從《Dunkirk》開始,則轉移到以戰爭下的掙扎為主題。
在《Dunkirk》、《Tenet》和《Oppenheimer》三部電影中,諾蘭從不會直接說「戰爭就是不好」,他一方面展示了戰爭存在的理由,一方面敘述了戰爭的殘酷。說到底,戰爭源自人與人的鬥爭,而人性是複雜的,因此戰爭自然也很複雜,不能單單以「好」和「不好」來形容。諾蘭沒有否定戰爭本身,卻誘導觀眾思考每個細節,是否必須要這麼做?是否會有其他解決辦法?
本貂已經不大記得《Dunkirk》的內容,但仍記得《Tenet》是未來人對過去發起的戰爭,因為他們已經走到盡頭,為了生存下去,只能往回走。而本部電影中對戰爭的描寫也有類似的主題,因為日本不會投降,美國為了減輕傷亡,只能投下原子彈(當然史實如何就還有許多事要考量)。
戰爭是無奈的,是一部簡單又精密的機器,一旦啟動,在自毀之前都難以停下。它像是一個荒謬而巨型的浸血機關,假如將部件拆開來細觀,每一部分都顯得荒謬,但組合起來,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或許又如奧本所說,是無法停止的Chain Reaction。
是不是每一步都是沒有其他方案的唯一解答呢?歷史沒得重來,也沒有上帝會把它寫的If支線小說放在我們面前。但我知道戰爭是一場大型博弈,而在博弈遊戲中,如果雙方都不去冒「相信對方」的風險,而盡力為己方爭取最大利益,那麼結果只有攬炒。
理論和務實
「理論只能帶你走到這麼遠。」
奧本海默不僅是個物理學家,也是個理想家,他並不務實。他不會理解為什麼政府會在意他的私人政治活動,不理解美國對蘇聯的提防(不過那時候的共產主義和我們今天認知並不一樣),也不明白「為了理想而奮鬥死去」在別人眼中原來只是「無意義地阻擋射進泥灘的法西斯子彈」。
就如其他凡人一樣,奧本不總是堅定的。作為猶太人,他自然比其他人都清楚認知到納粹的邪惡,「不能讓納粹先有炸彈所以我們必須先研發出來」是他加入曼哈頓計劃的一個理由。
當納粹戰敗後,他開始動搖——雖然實際上他沒多少話語權,而作為計劃領袖,他也不可以展示出他的猶豫。這裡我覺得和Kitty對他說過的「這些人都依靠著你」多少有點關係。但是當奧本參與了投票轟炸目標,當他發現存在著軍備競賽的隱患,當他見識到原子彈實際的威力時,他轉而反對氫彈的研發。
我們不會知道奧本實際上在想些什麼,就如泰勒所說,他是個非常難理解的人。本貂的猜測是,直至奧本知道美國打算轟炸日本兩次時,這位普羅米修斯才真正意識到,人類並沒有用火的智慧。
或許在奧本的理論構想中,原子彈只是一個終極的震懾,讓全人類明白戰爭有多麼恐怖。然而人類比較務實,手上有什麼,他們就會用什麼。
狂粉發言Time
每次看完諾蘭的電影,第一個想法就是:原來上一部電影只是他的實驗作嗎?每一部作品都能看到之前的技巧和影子,每一部電影都是之前的集大成之作,高峰之上再創高峰。出生在有諾蘭的時代實在太好了。
假如你喜歡黑白彩色交錯的敘事,推薦看《Momento》。喜歡各種微小細節,推薦看《Prestige》——
不對,我在說什麼,總之諾蘭拍的所有電影全都應該要看一遍啦!
其他碎碎念
因為史實如此,所以諾蘭今次沒得殺死主角的漂亮老婆了。
只要看看訪問,就會發現諾蘭深愛著基利安。
本貂是非常容易被巨響嚇到,原子彈爆的那下我整個跳起。
人是會吸聲的,所以電影的聲量大小會受該場觀眾人數影響,本部電影音效本來就很大聲,所以如果看見該場IMAX沒幾個人看……可以戴耳塞進去。
根據諾蘭出新作的頻率,我已經調好2026年的鬧鐘了。
雖然諾蘭不喜歡用CGI,可是我想看他拍奇幻類的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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