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姐,怎麼現在才來?妳知道妳已經是大腸癌末期了嗎?」透過醫生反光的眼鏡鏡面,照映出臉色蒼白如雪的顏蜜蜜。
顏蜜蜜有些發愣,雙眼瞪著醫生手裡的切片檢查結果,腦袋一片空白。大腸癌?末期?怎麼可能?她才29歲,事業正逐步達到巔峰,卻收到這種噩耗!
顏媽緊咬下唇,搭在顏蜜蜜雙肩上的手不自主的收緊。「醫生,你說真的?不可能吧,我們家蜜蜜還那麼年輕,又善良,怎麼可能……」略帶哭音的嗓音有些顫抖,她把顏蜜蜜轉向自己,眼底充滿內疚與指責,「家裡都跟妳說,一有狀況就要記得看醫生,早告訴妳,有事業不要命根本是找死,妳如果走了,叫爸爸媽媽怎麼辦?」
顏蜜蜜伸手握住顏媽的手,試圖安撫她,唇瓣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她深吸一口氣,努力露出微笑。「媽,別怕,現在醫學進步,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治好對吧醫生?」
顏蜜蜜轉向醫生,臉雖面帶微笑,清澈的眸子卻充滿威脅的看著醫生。
「末期基本上很難切除,而且已經擴散,要根治基本上不可能。」醫生直接忽視顏蜜蜜眼中的威嚇,淡然地繼續敲打病歷,「接下來你必須停止工作,飲食清淡,在醫院住一陣子,我們會幫你施打益樂鉑定(oxaliplatin)合併 fluorouracil(5-FU)來治療。」
顏蜜蜜聽到後方媽媽的啜泣聲,鼻頭有些酸,她眨了眨眼,轉頭對媽媽露出放心地笑容。「媽,妳還是要相信奇蹟,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行?至少不是無藥可醫對吧?」
「嗯,對的,妳快去檢查,錢方面不用擔心,爸爸媽媽都有,沒有事的,你安心治療吧!」顏媽快速抹掉眼淚,急忙拉顏蜜蜜辦理一些住院手續。
乾淨整齊的單人病房格外安靜,原該只有規律的醫療機械聲響,此刻卻有急速的鍵盤敲打聲。
等顏媽回去準備她的換洗衣物,顏蜜蜜並沒閒下,立刻把放在床邊的筆電打開,迅速點開信箱回覆外國客戶信件。身為鞋子製作公司的第一業務員,她不能因為生病就不工作。第一項是跟Zo確認合約內容,第二項是跟面料進貨商確認布料材質,第三是……,顏蜜蜜按下發信鍵後,拿起手機撥起助理電話。
「喂?蜜姐?妳去看醫生有沒有怎樣?還好嗎?最近一直看妳腹痛什麼的,就跟妳說長年宿便沒清吼,哈哈哈!」電話一端傳來助理小空的嘲笑聲,顏蜜蜜翻了個白眼,直接打斷。
「只是最近太少吃青菜肚子痛而已,小事。我打來是確認一些事情,昨天Mike打過來跟我說,英國的客戶希望可以有更多女鞋樣品寄給他們挑選,你等下找幾個人,把展示間最左邊的後三排鞋包起來寄過去,那是我們新打的樣品,記下了嗎?」顏蜜蜜邊說邊把拍過的樣品鞋照片發過去做double check,「工廠寄來的樣鞋來了嗎?」
小空收起玩鬧的表情,雙眼掃視了一下桌旁的包裹。「有,我等下叫芳姐試穿,舒適度nice,客人那邊試穿完全沒問題,芳姐的標準腳滿符合歐洲市場的。」他轉動了一下筆,薄唇輕揚,「話說我成功逼迫難搞設計師茱蒂交出10張設計稿,你要怎麼犒賞我啊?」想到那茱蒂平時高冷的臉變成苦瓜,心裡就一陣暢快。
顏蜜蜜輕笑。「很好,大概明天我就可以回公司一趟,到時請妳吃午餐,任君挑選。」點開小空剛發過來的設計圖,快速瀏覽,「第一張設計圖的鞋面太多大小不一的珍珠,記得減少,順便換成有底座的珠子,不然這種直接高溫加壓量產會碎裂,再說服她。」耳邊立刻傳來小空的哀號聲,她眼底閃過一抹戲謔,「你可以再提出一個要求,我能辦到的,就會去實現。」
小空聽到迅速直起身子,動作大到旁邊的同事們都忍不住瞥他一眼。「真的嗎?那明天剛好是妳生日,我再跟你講我的願望如何?剛好妳三個願望我一個哈哈哈哈!」
顏蜜蜜大笑,有些無奈。「傻眼,我才是壽星好嗎?聊正經事,如果你沒辦成,想都別想。還有我剛看到──」突然一股劇痛襲來,顏蜜蜜握緊手機,另一手用力壓住腹部,嘴緊抿忍住差點叫出來的聲音。
「那小的會更努力!嗯?看到啥?喂、喂?蜜姐?聽得到嗎?阿,醫院收訊不好吧……」小空問了幾聲都無人應答,便直接掛斷等顏蜜蜜重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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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陣痛才平復。顏蜜蜜深深吸一口氣又吐氣,抽一張紙巾把冷汗擦掉。雖然她很能忍痛,但再來幾次,她真的承受不起。
「Line~!」 歡樂的訊息提示聲響起,顏蜜蜜拿起手機:「今天姊姊回來,吵著要去看妳,媽媽有事就拜託姊姊送衣物過來喔!保護妳自己!小心點!顏萱肯來一定沒好事!」顏蜜蜜回了一聲嗯就把螢幕關掉,繼續檢查郵件。
過沒多久,護士進門給顏蜜蜜打上一些藥劑讓她多喝水休息。顏蜜蜜將電腦闔上收好,默默打開手機滑起之前的行程。
「三天廣州行,五天義大利大型鞋展,六天德國客戶拜訪……」顏蜜蜜嘆了一口氣,閉眼撫額。飲食不調,熬夜加班,難怪癌症找上自己,偏偏旺季來到,受老闆重任,根本抽不出時間來醫院檢查。
揉了揉有些緊繃的眼周,顏蜜蜜閉上雙眼小憩,不知不覺藥物生效,加上方才腹痛的體力消耗,很快就進入熟睡。
叩叩叩!門上一陣輕敲把床上熟睡的顏蜜蜜驚醒,她反射性地拿起手機,螢幕上時間顯示凌晨12點整。「進來吧!」
門被打開,一個俏麗短髮的美人笑容滿面地提了兩袋東西進房。「妹妹,生日快樂啊!看姊姊我給妳帶來什麼!!」顏萱放下提袋,拿出一盒蛋糕,看到閃著亮光的顏蜜蜜不禁露出寵溺的笑容。
「瞧妳這愛吃鬼的樣子,鐺鐺!」顏萱把盒子掀開,可口的草莓巧克力蛋糕映入眼簾。
顏蜜蜜吞了一大口口水。「姊,妳真懂我!我真的超愛哎!」原本伸手準備拿過來大快朵頤,卻停在半空中,「姊,媽都跟妳說了吧,大腸癌,飲食要清淡,我不能吃。」有些惋惜地看著美味蛋糕,顏蜜蜜此刻非常後悔沒照顧好自己身體。
顏萱輕笑著把蛋糕放在小桌子上,拿起刀子切下一小塊。「沒關係,生日壽星最大,不是要飲食清淡嗎?甜的吃一小塊沒關係。」把蛋糕放上紙盤,順便從包裡拿出一小包東西,「姊記得妳不喜歡吃酸的草莓,剛好我帶了一包糖粉,幫妳撒上一點,而且妳不是剛好姨媽來嗎?吃點甜的沒關係。」優雅地撕開一角,仔細地在那片蛋糕撒上,溫婉的笑容一直掛著,彷彿在製作一個完美的甜品。
確定蛋糕表面都均勻灑上糖粉後,顏萱滿意地端起蛋糕,腳步輕快地走到床邊坐下。
「來,生日快樂我最愛的妹妹,祝妳早日脫單,工作大發,身體早日康復喔!」顏萱摸摸顏蜜蜜的頭,有些心疼地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妳喔,工作狂,答應姊姊,一定要多休息。」
顏蜜蜜一口口吃著可口蛋糕,不停點頭。啊,果然歷經苦難後,來個甜食人生一大滿足!完全忘記媽媽先前的警告。
「姊,妳怎麼一直注視時間?如果還有事情要處理,妳先走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可以。」顏蜜蜜眼角瞥見不停看錶的顏萱,看到她嘴角不停上揚的笑容,內心再度產生熟悉的恐懼感。慘,一時疏忽,蛋糕裡不會偷加瀉藥吧!
「5,4,3,2……」顏萱臉上溫柔的笑容隨著倒數逐漸變得陰險,她雙眼發亮的注視臉色逐漸發白的顏蜜蜜,倒數的聲音愈來愈高亢,「1!忌、日、快、樂啊妹妹!」
這時顏蜜蜜感到意識逐漸渙散,喉嚨像被人死命掐住,難以呼吸,在失去意識前,她終於明白每次顏萱溫婉善良相待的違和感,原來那是顏萱一直以來隱藏的,想殺她的強烈恨意與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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