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可不是打從一出生就在這個『地下遺書庫』生活,完全不認識外面世界的。」艾瑪有點無奈,「蘭德姆是吧?我記得是在智多的東面,相當遠的地方……好像坐馬車的話也要一個月路程?」
「看來妳真的知道啊,所以妳小時候是在地面生活的嗎?那怎麼會來當司書?在外面甚至沒聽過有司書的存在,我只知道有人負責管理這個遺書庫而已。」
「六歲之前我都是在農村裡和家人一起生活,在上主日學的時候神父發現我擁有當司書的資質……也就是能夠和精靈溝通借用他們的力量,才會去入讀培訓司書的學校然後在這裡工作,會知道這些的人也只有教會的人和擁有資質的人吧?畢竟又不是人人都能當司書,四處招搖也沒什麼好處。」
「說得也是。」米洛表面上認同般點頭,心底裡則是覺得有點微妙,畢竟拜這神秘主義所賜,他事前想調查也調查不了這座「地下遺書庫」的情報,「咳咳,這樣的話也容易說下去了,正如之前所說,我就是那個蘭德姆家族的次子,家族會由哥哥繼承,我則是會輔助他管治領地,所以一直以來都學習著這方面的知識與做著相關訓練,過著充實又平穩的生活。」
米洛闔上了眼睛,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這段回憶叫他心痛,聲音也放輕了一點:「就在我十二歲,也就是三年前,領內的其中一條村莊爆發叛亂,理由是苛稅以及沒有在之前的水災做適當的救援導致大量傷亡,迫得他們造反,這樣的消息傳遞到王都時,演變成我們家多徵了非王國規定的稅項並中飽私囊,最終國王褫奪了我們家的騎士之名,父親被判處死刑,其餘家人則是剝奪其貴族身分。」
「既然你說是冤罪,也就是說這些全部都不是事實吧?」雖然艾瑪說過不會理會米洛說什麼,但經歷過之前的事件,她認為連應答一聲都不做的話,米洛實在太過可憐,因此決定至少搭理一下。
「那是當然!父親行事光明磊落,以身作則教導騎士精神,一直都深受領地內的住民愛戴……除了那條村外。在水災之後,那條村就一直不滿我們家的統治,我們不是不幫助他們,而是有其他村的狀況更危急需要先處理,那條村我們也先幫他們度過緊急的難關,等其他村都處理好後就會回頭……」
「只是這樣就會造成叛亂嗎?況且那麼遙遠的領地要把這樣的消息傳到王都,甚至讓國王出面……難怪米洛會說是陰謀啊,確實有這樣的可能。」艾瑪這次並沒有回話,而是認真思考米洛的話語,她並沒有立即全盤接收,雖然她不認為米洛在說謊,但是也不能排除立場與觀點的偏頗。
「如果妳不相信我們家對住民都很好的話……」
「呀,我沒有不相信啦。」
「不,只是很簡單的證明,一般這樣的狀況是應該整個家族處刑的,而除了父親外的家人都能活下來,當中很大的理由是其他村的住民請願,當然還有……不知道為何父親會獨力承擔所有罪行,因此家人們才會獲得輕判。」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想要翻閱父親的遺書。」艾瑪總算理解緣由,但是她沒有絲毫讓步的打算,「假若都是事實的話,確實值得同情,只是犯了法規的事實沒有改變。」她當然只會把這番話藏在心裡,該說的她都跟米洛說過了,沒必要在此刻多刺激對方。
「是的。」米洛當然不知道艾瑪心裡在想什麼,他還浮沉在苦痛的回憶之海中,「之後我的哥哥不知道到了哪裡去,為了照顧家母和妹妹我一直在其中一條村落裡工作,就像之前說的,還是有很多住民願意幫助我們,然後就在這兩年間的生活裡聽到很多說法。」
艾瑪已經大概推測出狀況,「就是關於目前接手蘭德姆家族管治那裡的貴族吧?當初的判亂是他們策劃,目的是吞併你們家的領地,對不對?」
「嗯,沒錯,而且我親眼確認過那條叛亂的村在之後獲得了不少優待,拿到更肥沃的田地,優質的種子甚至減免稅項,還有優秀的工匠幫忙重建……」
「大概是已經成功得手了不用怕別人懷疑,最重要的是收買或者安撫合謀的人吧。」艾瑪替米洛說出結論。
「對,我也是這麼認為,我當初確實有試過各種方法去申請翻閱父親的遺書,這方面的手續妳應該比我更清楚吧,需知道我現在是名為米洛的一介平民。」
「嗯,畢竟你居住在原蘭德姆騎士嶺,要申請的話就得通過那個被你視為幕後黑手的領主審批,想當然不可能拿到授權再送來這邊審議吧?最有可能的做法是讓王都的臣子相信你的說詞,這當中含有重大冤情而提出重新調查,但你應該欠缺關鍵性的證據,『只要一看遺書就會知道』並不是合理的理據呢。」
「哈哈,沒錯。」米洛的笑聲很是唏噓,「父親的遺書是證據,但因為沒有足夠證據所以無法請求重啟調查來申請翻閱遺書,這種先後的矛盾……」
「但法規就是法規啊,要是人人都拿『看完遺書就會知道』來作為理由,那就只會沒完沒了失去保護遺書的意義,因此必須先有足夠合理懷疑的證據來證明,才有可能通過調閱遺書的申請。」艾瑪在關於司書的事情上只是給出客觀的評論,儘管她知道這或許會傷害到米洛,但是身為司書也有職責捍衛信念。
「我就知道妳會這樣說。」米洛已經大概摸清艾瑪的為人,「我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假若我這次沒被判死刑,即使變成老頭子我一樣會回來再試一次。」他知道做這樣的宣言說不定是件很愚蠢的事,畢竟艾瑪說不定會把他打算再犯的意圖傳遞給那個值日官,從而導致更嚴厲的懲罰,但是他就是想向艾瑪展現自己的決心。
自己才是對的——當中蘊含著這樣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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