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紀念館特展 - 我收養了一隻流浪貓（四）

我以為亞裔女人會像電影一般，帶我和瑪尼用什麼神奇的方式移動到目的地。結果她只是領我順著連接的屋頂移動，然後進入幾條街外的大樓。這之中唯一的奇特之處，就是她輕鬆地切斷了那棟大樓的電力。

又經過兩個街口，我們才攔了一台計程車。她用標準的芬蘭語說要到機場，並且掏出一張面額50的紙鈔交給對方。那位大叔咧嘴而笑，爽快地帶我們上路了。

「我們要搭飛機去哪裡？」

沉默十分鐘後，我終於受不了了。

女子沒有回答。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MyeMTink
當我想再發問時，才注意到她放在大腿的手機螢幕上，用翻譯軟體寫著一串訊息：

「用英語，小聲交談。」

我便用英語再問了一次。

「法國里昂。妳必須要去見一個人，對方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之後想怎麼做，就看妳自己的選擇了。」

「我沒有帶錢、身上什麼都沒有，我們不可能就這樣出境的。」

「不用擔心，我們會幫妳準備。」

她拿出一本小冊子，就是隨處可見的那種筆記本、並且從上面撕下其中的兩頁。接著將一頁對折，另一頁折成稍窄的方形。當我還在疑惑時，女子將那兩張紙在空中輕輕一甩，它們於是在轉瞬間變為護照和一疊歐元。

「妳...這是魔術嗎？」

「所有東西都是中性的，是人們賦予它們意義。失去意義，廢紙跟鈔票沒有分別。只要把新的意義添加在紙上，這樣它們就會變成相應的樣子。」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呢？」

「妳養著一頭奇異的貓咪、還被怪物般的男人追殺，應該很快就會習慣的吧。」

在機場我按照亞裔女人的吩咐，將瑪尼放入行李箱中並鋪上柔軟的布。接著我們用現金買了兩張到里昂的機票、毫無困難地通過了出入境的關口，過程中甚至沒人願意多瞧我們一眼。

一路無話，那個女人看了幾次手機，臉上的表情不太好。

走出機場時，一個年輕的女孩迎向我們、並和亞裔女人打招呼。

短暫介紹後，這個叫瑪莎的姑娘是來接機的。她們都被一個叫做「瑟希莉亞」的人委託來保護我的安全，直到我抵達目標地點：一家叫做「微醺彌撒」、位於呂佩的酒館。

「琳卡小姐，妳是第一次出遠門吧？」

開車的瑪莎人很親切。她那輛老舊的福斯Golf不斷發出雜音，彷彿下一秒就會忽然解體。從交談中我知道那位漂亮的亞裔女人叫做「邱瑾」，但是她上車之後就始終保持沈默、靜靜地坐在副駕。

「以前出國旅遊過，我很喜歡亞洲呢。但是這麼…突然的行程，倒是第一次吧。」

「真是抱歉啊，讓妳感到很困擾吧。」

瑪莎尷尬的陪笑，然後又和我談起呂佩的景點，還有「微醺彌撒」的一些特色料理。雖然她盡量表現得熱情，但是我們的談話還是非常尷尬，彼此都要很努力才能將話題延續下去。

終於，我忍不住了。

「可以和我談談那位叫做瑟希莉亞的女人嗎？」

回應我的是一陣沈默。

「她是一位很特別的人。」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9O4PS7dq
瑪莎繼續扮演友好橋樑，接下了回答的重任。

「應該說，她擁有足以看穿一切的能力。因此她希望跟妳見面，就代表未來可能發生的大事與妳密切相關。」

「她是…某種超自然的東西嗎？」

「好吧，妳可以這麼說。但是我跟妳保證，瑟希莉亞本人很友善的，我們沒打算加害妳。」

嗯，我想一個能憑空將男人擊飛，還把白紙變成其他物體的人；若存在有不好的意圖，恐怕我和瑪尼已經屍骨無存。千里迢迢讓我跨越國境，只為了在異地將我分屍並不合理。眼下我好像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接著我們也就在這趟尷尬的旅途中時不時閒聊著。期間我知道了開車的瑪莎是「微醺彌撒」的服務生，同時也是那位「瑟希莉亞」的協助者。

而對於那位叫「邱瑾」的華人女子，她則總是欲言又止。不過我還是問出了她並非本地人，而是因為巧合跟我們產生交集。

到此你們也許和我一樣，覺得「瑟希莉亞」是什麼神奇的大人物。但是當我踏入店門、親眼瞧見她的真容時，卻完全沒有想像中的驚訝。

「終於見面了，達格納爾小姐，恭候多時。」

面前的金髮女子髮色很淡、在光線下幾乎有著金屬的光澤，一身剪裁得宜的素色洋裝透露出名流般高雅的氣質。但是除了臉上的墨鏡外，她並沒有那麼與眾不同。

好吧，她知道我姓氏這一點勉強合格。

她朝我的行李箱瞧了一眼。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aX4DEy75
「雖然我很想盡地主之誼歡迎妳，但是真正的貴客是牠。妳能將瑪尼放出來嗎？」

「如果牠很害怕你們呢？貓可不喜歡陌生的空間。」

「雖然時光飛逝，不過牠會認得我的。然而目前妳是瑪尼認定的主人，我們需要妳的協助。」

於是我照做了。

瑪尼果然一溜煙地跳上了餐桌，張眼端詳著瑟希莉亞、嗅著她身上的味道。然後非常神奇的，瑪尼在她面前躺下、像一隻真正的貓咪般翻滾撒嬌、發出呼嚕聲。

瑟希莉亞撫摸著牠的毛皮，然後對著我們說道：「請坐吧，琳卡。還有邱瑾小姐也請一起坐，我們有一個很長的故事要說。」

「謝了，我們還有事。」

你們沒聽錯，她在自稱時一直都是用複數。而我不懂這其中的緣由。

「這個故事跟你們的目標有關，也和這一切的開端有關。更重要的是，妳的好搭檔也是主要角色之一。」

瑟希莉亞是這樣說的：

寰宇中有兩個世界，其中一個是人類生存的環境，另一個則是自古以來被賦予「靈界」、「超自然」等等稱呼。而在那個與人類世界相對的地方，存在著七位力量強大的實體；他們各自掌管著寰宇規律的一部分，為的是讓一切得以運作順利。

兩個世界之間存在著隔閡，雙方都無法輕易跨越到另一端去。

但是懷抱著對彼世智慧生命的好奇，或者其他目的；最先成功降臨、取得身軀，是掌管著「意念」的安托亞。

她在如今俄羅斯與烏克蘭邊界的海岸、附身於一位同名的女性，自此便以「安托亞」自稱。牠現身的形象都與冰雪有關，因為這些元素是她取得肉身後的第一印象。

她一路遠行，直到當時正興起的古埃及。憑藉著超凡的能力得到法老重用、協助建立第三王朝，後來被賜名「伊姆霍特普」。也是同時，她開展了自己那延續數千年、對人類歷史干預的計畫。

其中之一，就是打造一枚威力無窮的寶物。

她說服其他超自然存在將能力封入其中，因此誕生了後來在歷史長河中不斷輾轉的「至尊之戒」。時任法老的皇子佐塞爾，是戒指的第一位持有者。

「等一下。」

邱小姐打斷了故事。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WtNAhLeq
「除了這枚戒指的由來之外，都是我知道的事情。如果妳沒有新消息，我們就要離開了。」

「邱瑾小姐的其中一個目標，是替妳的夥伴取回力量吧？牠的一部分就被灌注在那枚戒指裡面。」

「那這跟我和瑪尼有什麼關係？」

瑟希莉亞分別瞧了我們一眼，似乎很享受賣關子的片刻。

「打造至尊之戒的同時，也有其他副產品誕生。一個就是當年被旅行商人進獻給法老，用以交換珍寶的寵物貓。」

沒錯，我想她指的就是正臥在我腿上的瑪尼。

瑟希莉亞進一步解釋：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hUk9c3jP
「至尊之戒」在數千年的歷史中被無數帝王持有、使得他們得以稱霸一方，但是它最後在亞洲爆發的政權內戰中失蹤。瑪尼身為當年與戒指共同誕生的物體，是足以標定戒指所在的重要線索。

因此我們聚集在此，為的就是找出戒指的下落。

「暫停一下。」

這次換我打斷。

「雖然這趟旅行需要瑪尼的力量，但是我並沒有想和牠去接觸這麼危險的事情。」

「當然，妳是無端被捲入其中的無辜之人，我們確實沒有理由強迫妳。不過可能邱瑾小姐會有別的想法？」

「拿到戒指需要的只有貓，沒錯吧？」

「妳很聰明嘛，紅眼之女。」

轉瞬之間，四周的空氣變得凝滯黏膩、溫度也快速降低。某種巨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擠壓著我，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等等…邱瑾小…姐。」

女人的眼睛中逐漸發出紅光，而且正快速變得越來越亮、也愈發妖異。

「為了挽救這個世界，我想這一點代價是可以接受的，沒錯吧？」

她冰冷的目光朝我襲來。

此刻平日溫馴的瑪尼一反常態、發出威嚇的低吼聲，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牠變得如此有攻擊性。

「開玩笑而已。」

隨著這番話說出口，包裹我的壓力與惡寒快速地消失了。瑪尼也隨即停止了吼叫，恢復成過往親人的樣子。

邱瑾小姐接著說：「抱歉嚇到妳了，琳卡。未來我們可能會遭遇許多兇險，我必須確定妳是否做好準備。」

「那…我剛才的表現應該還可以吧？」

「嗯，這不好說。但是勉強算是可以上路吧。但是在我們真的出發之前，我還是想要確定妳的意願：妳希望瑪尼變回一隻普通的貓、回歸正常生活嗎？」

我希望嗎？

恩，這是個非常好的問題，而且對當時的我來說很難回答。

擁有一隻不需要擔心掉毛和清潔、擁有讀心術和預言能力、會用藍芽音樂跟主人溝通的貓固然很好，但是如果這代表著我必須時時刻刻擔心超自然怪物的追殺，那麼就很值得三思。

瑟希莉亞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

「我可以看得出來，瑪尼很信任而且依賴妳。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妳恐怕是少數能贏得牠認同的人類。不過就像剛剛說的，牠的獨特源自於超自然力量，而那些存在想要把力量拿回去。」

「妳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拒絕和瑪尼踏上這段旅途，之後還會有其他怪物來襲擊我們。」

「恐怕是的。」

我看得出瑟希莉亞並不是在恐嚇我，她只是單純地陳述事實而已。然而正是這殘酷的事實讓我猶豫不決。我該選擇一隻很酷的超能力貓咪，還是平靜安穩地生活呢？

在寫下故事、回憶起這段過去時，我很感謝邱瑾和瑟希莉亞給了我充分的時間做決定。

對早就習慣超自然之物的兩人來說，我這位初次踏入詭譎世界的麻瓜簡直就是個麻煩。尤其在日後的旅程中，我將會親眼見證邱瑾小姐與她的「搭檔」那超乎想像的力量。

「瑟希莉亞，妳曾經和瑪尼相處過嗎？」

金髮女人遲疑了一會才回答：「可以這樣說吧。畢竟我們的力量有著相似的源頭，可能也是因此而互相吸引。」

當時我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幾個月後，我才會在上海的某家旅館酒吧、聽邱瑾告訴我關於她自己與瑟希莉亞的故事。

瑟希莉亞是「見證者」。

她在十五世紀時在呂佩被超自然力量選中，從此成為不會衰老、擁有半預知能力的人類。她的職責是觀察這世界上所有的活動，只在某些「必要時」才出手干預。整體來說，瑟希莉亞目前還尚且站在人類這一邊。

這份工作並不容易，尤其要隱瞞自己不會衰老、卻又不會在中世紀被當作女巫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瑟希莉亞只能每隔一段時間就搬家，以新的身份生活。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她看著無數朝代興起衰落，凡人們成為英雄豪傑再到凋零失敗、只留下歷史的隻字片語。難以想像她如何獨自一人撐過數百年的時間。

她選擇「微醺彌撒」作為據點，乃是因為這裡從前是她的故鄉。

邱瑾小姐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是我們能確定，瑟希莉亞在法國活動的時間可能遠比呂佩的一切建築都久。

聽說她曾作為釀酒師，為法國國王獻上精釀的葡萄酒。

她見證了歐洲土地上各種宗教壓迫和殘忍屠殺。

也曾經預見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而在局勢變糟前遠離喧囂。

她還在變換各種身分的過程中，學會利用化妝、穿著、調整口音來偽裝自己。

在無窮無盡的歲月中，瑟希莉亞觀察著人們的悲與喜、憤怒與快樂，還有絕望。

然而在微醺彌撒的當下，我們三人一貓坐在位子上時，瑟希莉亞只是淡淡地告訴我：「邱瑾小姐的能力完全足以保障妳和瑪尼安全，這一點妳在旅途上可以親自體會、真的不用擔心。」

「妳應該擔心，自己是否想要餘生都捲入這個世界背後複雜的真相。」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XEP0prBP
她透過墨鏡盯著我瞧，一邊用認真的口吻說著。

你們應該也猜到答案了。

對，我不願意。

在碰見那個怪物般的男人，還有看著邱瑾眼中的紅光、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壓迫感後，我知道自己只想要和瑪尼共同度過平靜的生活。即便這代表我要開始學會清滿地貓毛、帶牠固定去看醫生也沒關係，遠離這些荒誕離奇而且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狀況，比任何事情都來得重要。

至於這段旅途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因為這將會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請原諒我就不在此贅述了。但是看我還能打字就可以知道，我和瑪尼目前很平安，已經開始享受我們的凡人生活了。

雖然是一個陌生的環境，但是我們會慢慢適應的。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G4PNfyd0
這個帳號在文章發表後就會刪除，我也用了跳板程式，因為他們有可能繼續追蹤著我、那些人類們。

你們不會找到我的，你們也不會再從我這得到更多訊息。

我從來就不信任超常局，你們也不該相信他們。1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rgefoB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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