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著。我們的距離相當接近,他深色的手臂只要稍微往右挪動一些便可碰到我收起的膝蓋。
很快地我就發現自己忘了海水,忘了方才他對我說的話,也忘了自己的恐懼。單單只是注視著月光下的漢米便使我心跳加速。風拂過他的面龐,落下了幾縷碎髮在額上。那英挺的眉型,與微微顫動的扇形眼睫,彎如新月,在眼下打下一片陰影。挺直的鼻梁在光影之下顯得更加立體。再往下看去,玫瑰色的雙唇微啟著,色澤美麗。雖脣形偏薄,但瞧上去仍是溫柔無限。
風再次吹過我們,帶起我的髮絲,蓋過我的眼。我伸手將它們撩開,卻發現漢米已睜開了眼,正用他吸收了海水色澤與星空倒影的眼瞧著我。藍綠色混上了黑色,裡頭又盛載了點點星辰,竟是說不上的超凡脫俗。
被當場抓到在偷偷觀察他,我略為尷尬的偏過了頭。海風復揚起,我不耐的要抬手撥掉一直飄至面前的髮,卻碰到了另一個人的手。
我驚的一縮。轉過目光,正好瞧見漢米快速的別過頭。因瞬間動作而微掠動的髮落在他的顴骨附近,仔細在那附近一瞧,我發現他的耳朵竟然紅了。
「我,嗯,」漢米爾頓再次將身子轉回面對海洋的方向,但微微向右傾過來看著我,此時在他眼裡打著轉的情緒竟是在他身上極少見到的緊張。
「呃,那個......」他居然不安到想不出連續的句子。這稀奇的笨拙舉動害我嘴角一個抽動,差點沒憋住笑聲。「我...... 啊,想拿酒杯,卻不小心碰到...... 」
瞧他努力找藉口的樣子,加上發紅的耳根,我實在忍不住了,掩著嘴笑了出聲。
他看起來真的很糗。「路比亞小姐,這是淑女應有的舉動嗎?」漢米以威嚴的語氣來試圖掩飾自己的困窘。
「是,我知道錯了,佈雷將軍。」我笑的開懷,深吸了幾口氣後才冷靜下來,再以浮誇的姿勢遞上他的酒杯。「將軍,您的酒在這兒。」
「謝謝妳,路比亞小姐。」他端著架子,仰頭喝下一大口,而後皺起了眉頭。「哇,我都快忘記原來酒嘗起來是這種味道了。」
兩人又安靜了下來,但氣氛並不尷尬。漢米一面看著海面,一面不時輕啜幾口杯上仍附著著水珠的啤酒。平靜的感覺縈繞在兩人之間。
不對,過了一段時間後我才赫然驚覺。我怎麼會如此鎮定?
我此時才發現方才的大笑似乎已同時將我的緊繃與不安隨著笑聲一同釋放到夜空中,那些過往黑暗的回憶就這麼消逝在帶著鹹味的風中。平靜的浪潮穩定地拍打著沙岸,就算距離如此之近,那鹹水還是一滴都沒有濺上我的鞋面。
多年前的喊叫聲與隨之而來的窒息感所帶來的那陣陰影就如同岸上的沙粒般,在轉瞬間就被海浪強制拍上陸地累積著,並頑固地停留在我的內心深處,成為壓迫著胸口的強烈恐懼。離散時卻又如同來時一般迅速,悄悄的走了,順著原路回歸大海
我深吸一口氣。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成功放下了肩上的那塊大石。而在這片寧靜中,我終於能不帶任何恐懼地欣賞海水打上沙岸的這片美麗。
這讓我想起幾個月前艾麗與我說的一件往事。她曾是個相當害怕貓的人,多年前被銳利爪子攻擊的回憶始終令她恐懼,遲遲無法克服這層心理障礙。就算與那動物隔著遙遠的距離仍是令她呼吸困難,腿上的傷疤隨著急促的呼吸似乎又隱隱地抽痛了起來。
但某一天,里爾太太的竟貓意外跑進她房內。艾麗本以為自己會就這麼瘋掉,但在靜下來後,她發現了她的機會:她可以趁著此次機會學會克服自己的恐懼,擁抱過去的傷痛。猶豫一番後,艾麗做出了決定。她伸出手臂,讓那隻胖橘貓跳進她懷裡,乖順的牠撫平了她過往的創痛。從此她便不再為此陰影所苦。
而現在,多年前失足滑進水裡的那個女孩已不再害怕了。
「這些...... 」我想了想要怎麼表示。但最終只是含糊地作勢比向海面。「似乎真的不像幾年前的那陣大浪呢。」
「早告訴妳可以相信我了。」漢米在地上挖出一個小小的坑,將酒杯置入。然後他轉過身來淡淡地朝我一笑。「我沒想到會進行的這麼迅速,真不愧是妳。」
在能夠與海水和平共存後,方才他與我說過的話似乎又浮現了出來。我正張口要問,但被他竊笑著搶先一步說出。「現在既然妳能夠冷靜地面對過去了,那就讓我來跟妳談一談剛剛提到的話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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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哇哈哈!今天寫了三千多字 馬上更新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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