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自己安置在椅上，在衣服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中慢慢地伸了個懶腰。漢米也依樣畫葫蘆，將雙手撐在腰上，上身向後折去，牽動到的關節則隨著他的動作而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響。
我的表情一定相當有趣，因為漢米在身子還保持在後傾的狀態下竟然差點笑了出來，幸虧他及時忍住了，腰部的拉傷可是相當折磨人的。
「很像老頭子，嗯？」他笑道，讓身體回到原位，改成向上伸直了手臂。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要不是衣物的剪裁實在太過合身，讓我沒辦法做出太多動作，否則此刻的我也想不顧禮節地讓自己好好伸展一番，且我想我的關節並不會比漢米安靜多少。
上方傳來了行走和說話的聲音。
「等一下會見到的那位先生名為約翰．史密斯，他是克里斯──我的朋友，不過現在被派駐在英國──的叔叔，克里斯自幼失父，是史密斯先生將他一手帶大的。」漢米放下手臂，向我說道。
「不過那名侍女……史密斯先生難道不在乎誓言？」我問。
「說的也是，這似乎有點奇怪。我在今天之前也不知道原來他所雇用的侍女是人類。」漢米遲疑了一秒才回答。
從古埃及時代便開始傳承的一份束縛，使我們無法將黑犬的秘密透露給任何非我族的存在所知。我從未嘗試過與任何人類說起這事，不過根據記載，那份誓約會讓任何類似的念頭從萌生的那一瞬開始，就直接地從內部徹底封住我們。流竄在血液中的古老記憶承載了古人的決心，他們不會使任何族人有機會將我們暴露在危險之中，或為我們引來任何麻煩。
我們也是無法與人類通婚或繁衍後代的。這對許多黑犬來說並不成問題，不少族人對於人類的氣味相當反感，壓根不會想到發展親密關係這一方向。對於人類來說，大致的概念就如同他們不會與原始的猿類墜入愛河一般，我們也難以想像自己與非黑犬的物種發展出任何關係。
「我想，他不會冒險想進行任何一步發展的，」漢米繼續說道。「我聽說這項契約有可能會害死自己，或者更甚，將兩人同時摧毀。畢竟刻在我們體內的可是魔法，而魔法是無法預料的。」
我捂住了嘴。
「不過，也不一定會是死亡，說不定會是失憶、失去溝通能力、手腳無法自主控制……」漢米越說越慢，皺起了眉。
「真讓人不太舒服。」我低聲說道，雙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漢米在椅子上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做點什麼。但最後他只是安靜地吐了一口氣，將身子向後靠上椅背，沒有再說話。
頭上的天花板傳來了著椅子拖過地面的聲音，搭配著兩個人的腳步聲，關上一扇門後，鞋面踏著階梯下樓的聲音漸漸地愈來愈大。
幾秒過後，一名男人的面孔便隨著侍女一同出現在了走道。
「漢米爾頓．佈雷！」前者笑開了懷，邁開腳步走向我們。
「史密斯先生。」漢米微微笑，和我一同站起身，在史密斯先生走到我們身邊時，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真高興見到你。」史密斯先生拍了拍漢米的肩。對方較漢米矮小一些，一頭深棕色的髮有些稀疏，笑容卻相當熱情與溫暖。他鬆開漢米，轉向我，說道，「啊，這邊這位小姐是……」
「波莉．路比亞。」漢米介紹道，我則露出笑容，和史密斯先生握握手。「波莉，這位是約翰．史密斯先生。」
「您好，史密斯先生。」我說道。
「能夠有這麼漂亮的女士登門拜訪，真是令人開心。」史密斯先生快活地笑著。放開了我的手，他順了順身上穿著的米色休閒襯衫，向漢米再次開口：「有什麼我能夠幫上忙的嗎，漢米爾頓？」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們的確遇到了一些問題，且只有您可以幫助我們。」漢米說。
史密斯先生爽朗地笑著。「咱家的克里斯平時都有勞你照顧了，佈雷將軍。現在是我回報你的好機會，儘管開口吧。」
「那麼，事情是這樣的，史密斯先生……」漢米故意賣著關子，壓低了聲音，傾身向前，使得史密斯先生也跟著靠向他，嚴肅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漢米頓了頓後，才張開了嘴，說道：
「……我和路比亞小姐需要兩臺自行車代步回家，敢問您是否還留有克里斯的腳踏車收藏，又是否方便借予我們？」
史密斯先生眨了眨眼，幾秒過後，方仰起了頭，大聲地笑了出聲。
「啊，好樣的，漢米爾頓，我一開始可真的被你騙到了！這哪裡是什麼問題，來，不用腳踏車了，我這就連絡我的司機，讓他直接載你們回家！」
「史密斯先生……」
「別客氣了，我只是在做該做的事罷了，請你一定要接受。」史密斯先生堅持。
「您真是太慷慨了，史密斯先生。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漢米真摯地回答。
「那麼，順便留下來吃頓飯吧，佈雷將軍，路比亞小姐。現在正好到了我們平時開飯的時間。」史密斯先生邀請著我們。
「啊，不，這就太打擾您們了。」漢米趕忙回絕。
「客氣什麼呢，來吧，我也很久沒和其他人一同用餐了！艾瑪，麻煩妳……」
一直都安靜地站在一旁的侍女鞠了個躬，快步走向廚房。
「謝謝您了，史密斯先生。」漢米道。
「哪裡，哪裡，」史密斯先生說，示意我們坐下，他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到我們身邊。「我也正好想問你一些有關於克里斯的問題。」
漢米點點頭，在椅子上坐的端正。「幾日前我和克里斯透過特殊的衛星連線通過電話，他和弟兄們目前一切安好。」
「那就好，平安就好……」史密斯先生道，似乎在衣服中縮起了身，在會面後首次顯現出沒有那麼活潑的一面。「哎，他不在家時，我可是相當寂寞啊。」
「克里斯是個好士兵，他會保護好自己，直到能再與您相見。」漢米流暢地吐出這些字句，點點頭加強自己話裡的可信度。「請您不要擔心。」
史密斯先生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謝謝你，佈雷將軍。如果還有任何我可以幫上忙的，請務必告訴我，我很樂意為你和總司令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或許不是在此刻，不過，史密斯先生，不久後，一定會需要像您這樣的優秀黑犬來為我們守住後線。」漢米道。「我們需要細心的同胞來確保糧食與兵器皆有經過確實的檢測，並妥當地送到我們前線士兵的手中。」他認真地說著。「沒有您們，就不會有在前線上的我們。」
史密斯先生激動地向前坐到了椅墊的邊緣。「不用擔心，佈雷將軍，」他再度伸手握住漢米的手掌。「我一定會確實盡到我的本分，讓你和克里斯，以及更多的士兵，都能夠安全地返鄉，再次過上我們都應有的平穩生活。」
漢米以雙手回握著對方。「謝謝您，史密斯先生。能夠擁有像您這樣的優秀後援，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侍女艾瑪出現在走道上。「餐點已經準備好了，史密斯先生。」
「好的，謝謝妳，艾瑪。」史密斯先生又握了一下漢米，才收回手。整理了一下情緒後，他站起身子，對我們說道：「隨我來，佈雷將軍，路比亞小姐。」
我握住漢米伸出的手站起身，尾隨在史密斯先生之後，前往餐廳。
「史密斯先生，沒有要冒犯的意思，不過……」漢米稍微向前跨了兩步，低聲向史密斯先生問道：「您的侍女身為人類，這……」
「不必擔心，佈雷將軍。」史密斯先生很快地回答。「雖然她的確涵蓋了我大部分的生活，不過這些都是短期的。只要時間一滿六個月，我便會辭退她們。」他疑惑地瞧瞧我。「難道你們不是這麼做的嗎？」
漢米搖搖頭。佈雷家只有管家，沒有男僕或侍女，我的暫居處則是極少會接觸到侍女，除了一天一次的點燈和用餐時間外，幾乎沒有機會可以遇上她們。
看來我們對於這世界還是知道的太少了，我按忖。
「我並沒有要刺探隱私的意思，史密斯先生，只是有些驚奇罷了。」漢米頓了一下，才溫和地說。
「沒什麼，漢米爾頓，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史密斯先生揮揮手。「來吧，當自己家，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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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常常因為打字打太快而把「什麼意思」打成「史密斯」，這件事每次都會戳到我的笑點XD 所以在碼文時也一直覺得很有趣
嘿嘿今天效率很高！提早打完提早放上來 昨天缺的字數也有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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