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珈曉往自己的家衝回去,可是附近已然是一片火海,林中的動物都往外圍逃亡。青木林火光熊熊,橘紅色的大火往清晨的魚肚白天空張牙舞爪,樹木和泥土被燒焦的氣味瀰漫著,光是靠近火光已經感到熱浪來襲,讓林珈曉滿頭大汗。愈是接近家的方向,空氣愈是熾熱,幾乎到了吸氣時都會灼傷氣管的程度。
「可惡……」林珈曉眼睜睜看著山火蔓延,開始往自己這邊燒過來,沒法再向前走了,只能退回去。自己的家只是普通的木屋,裡面也沒有值錢的財物,他身上也帶備了一些錢,就算是比較珍貴的符紙和硃砂被燒掉也沒關係,兩者只是發動術式的觸媒,只要有咒力和術式其實在葉片上畫符也可以。
林珈曉在意的,是充滿跟父親回憶的地方,就這樣被烈火吞噬,再也沒法回去。大門門把的質感、步入家中的木柴味道、床上那張從小就陪著自己的小被子、跟父親對坐吃飯的自製木桌,還有父親依稀殘留在屋中的體味,全都付之一炬。
林珈曉逃回青木林外面,無助地看著森林大火,忙了一整晚火化全村人屍體的他加上家園被毀的打擊,腳下一軟就這麼跪了下來。
「到底……是誰……為什麼……」
那些鼠輩衝著自己而來,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林珈曉卻全無線索。眼下看見火勢愈來愈大,他深怕會波及青木村以外的地方,卻沒有方法止住不停前進的火龍。
就在火焰正要往青木林之外伸延出去時,竟然止住了去勢,像是撞到什麼無形之壁,被困在青木林的範圍。
「這是……」林珈曉抬頭去看,大火雖然不停想往外擴展,卻只能在青木林的空中漸漸飽和,形成半圓的巨大火球,卻沒法往天空更高處、森林更外處去了,裡面的高溫也沒再傳到外面來。
「爹……」林珈曉回想到每半年父親總會出門去幾日夜不歸家,小時候一直以為父親就是每半年會消失幾天的生物,直到長大知道他只是出門去後,就好奇問他到底是什麼工作要這麼久都不回家。
「例行檢查呢。」
「檢查什麼呢?」
「跟你說你也不懂啦,以後再告訴你吧。」當然父親直到死前也沒把真相告訴他。
那時調皮的林珈曉得不到解答並沒有就此作罷,父親不說那就自己去一探究竟。他帶了足夠的食物跟縱父親,跟著跟著,來到青木林最外圍的樹木處。只見父親拿著一道畫上未見過術式的符咒,口中之唸唸有詞,符咒化成一堆粉末圍住了那堆樹。林珈曉看得滿頭問號,就算看到父親幹什麼,沒他解釋就不可能搞得懂。父親繼續沿青木林的外圍走,又再以符咒圍住新的樹木,就這樣過了一天,悶得林珈曉決定回家去了。
今天林珈曉終於明白,以前父親就是為這個青木林的保護罩作例行檢查,確保它的效用,讓青木林裡發生的任何災難都不會波及周圍的村子。這個保護罩,就是父親留給他最後的禮物。
火焰就此困在半圓的薄膜中間悶燒,而要如此嚴重的森林大火自行熄滅恐怕要燒上幾日幾夜。
火勢愈來愈猛,林珈曉就算再想衝入火場,身體也在本能地抗拒著被烈焰焚身的危險。其實他就算衝回家中也什麼都做不了,只會白白賠上性命。
不行……我不可以這樣毫無意義地自殺……
他還有必須做的事,首要任務是去找丁勇叔叔,把青木村的消息告訴他。第二任務自然是要找出滅村燒屋的真凶,潘嬸口中的「他們」。
林珈曉拍打自己的臉兩下,抵住大腿慢慢站起來。他冷靜心神,深呼吸後便毅然轉身,不再看身後的青木林和自己那已經燒成灰的家,邁出腳步。
要踏上旅途了。
這趟旅途的終點是哪裡,林珈曉不知道。他只清楚一點,就是哪怕自己通知了丁勇叔叔,也找出了「他們」成功報仇,自己都再也無家可歸。
那就唯有一直前進……前進……
林珈曉的腳步開始加速,體內的咒力運到雙腿,愈跑愈快。
那個潘嬸送行丁勇叔叔的早上,潘嬸說著「路上小心」,撫著丁勇叔叔的臉,不捨的眼神和表情,林珈曉記得清楚。他也一直希望有人跟他說「路上小心」,但這種小願望不是重點,重點是丁勇叔叔的回話︰「待我事業有成了,我就接你過來碧沙城!等我。」二人相擁,親吻後,丁勇在小永的額上輕吻︰「我走了。」
林珈曉帶著一個壞消息,往碧沙城出發。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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