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珈曉揹著放滿鮮花和野菇的籃子,推著一車子的柴薪,車輪混入了咒力而讓他推得比較輕鬆,十斤的柴推起來只有五斤重。來到青木村村口,已能感受到裡面傳來比平常較高的溫度,一陣橘色光芒薄薄地蓋在村子半空,便是在村中各處生起的營火。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的青木祭少了往年的音樂。不過也是正常的,村子剛被殭屍入侵過,也許是為了弔喪死者而刪去了音樂的部分吧?
當林珈曉入村,經過村口走入更深處,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瞳孔收縮了。
「怎……怎麼……」一句話還未完整地說完,林珈曉就感到一陣酸氣翻上喉頭,應聲嘔吐。
只見青木村內各處的確燃起了青木祭的營火,但卻屍橫遍野,村民不論男女老幼要不就是被大卸八塊,要不就是全身像被烤乾一樣,七孔留著血液乾涸的深紫色。地上隨了屍體還有內臟,都是從被腰斬的村民體內流瀉而出,蒼蠅翁翁翁地在上面亂飛,有的在吸食臟器的體液,有的則停在屍身上產卵,周圍盡是屠宰場內獨有的腥味。
林珈曉用意志力止住繼續吐的衝動,撐起身子四處張望︰「潘……潘嬸……」他心中一邊祈求著潘嬸安好,一邊在村中奔跑,最先到達的就是潘嬸的家,卻不見她的蹤影。
林珈曉繼續在滿是屍體的青木村尋找潘嬸的身影,走過一條小巷看到身首異處的日心。到他來到寫信代筆的小屋,便發現潘嬸的寶貝小永已成了地上的一堆肉泥,要不是包在他身上的布縫了「永」字,恐怕任誰都沒法認出來。
「小永……」代筆阿姨的屍身倒在小永身旁,上半身被斜向切開,心肝脾肺散落一地,血水引來木地板下的小蟲。
林珈曉更加慌亂,逃亡似的走出代筆阿姨的小屋。他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但心理準備總是不足夠的,就在小屋的後門處,只見地上的潘嬸向屋伸著手,同樣失去了下半身,她身後的地面拉出了一道血色軌跡。她就算只剩上半身,還是只靠雙手慢慢往小屋爬了一段小小的距離。
「潘嬸!!!」林珈曉衝上前,把已然冰冷的她抱入懷中。潘嬸的眼皮微微抖動,竟然還有點點意識。
「曉……逃……他們……來找你……」
「他們?是誰把村子弄成這樣的?」
潘嬸彷彿聽不到似的,使用全身的力氣轉動眼球看向代筆阿姨的小屋︰「永……還好……嗎?」身為一個母親,最深深念念的還是寶貝的安危,林珈曉心中滿是憤恨和哀傷,眼淚又湧了出來。他想到剛才在屋中見到的肉泥,使勁地在臉上擠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撫著潘嬸的頭。
「放心吧,小永沒事,只是睡了。我會替你照顧他的。」
潘嬸明明已經聽不見,卻像還是收到了林珈曉的訊息,得知自己的孩子安好,她終於鬆了一直一直閉在體內的最後一口氣。
林珈曉抱著潘嬸的半截屍首,低下頭落淚。以前看著自己長大的潘姐姐,到父親離世後仍一直照顧自己這個非親非故的少年,多少次缺錢時全靠她多付的幾十文錢而免於捱餓之苦。直到潘姐姐跟丁勇哥哥成親,他們都成了叔叔嬸嬸,年半前在她懷孕後,丁勇決定離村出去闖一闖,承諾有了一番事業後回來把潘嬸和小永都接去大城市過好生活。現在這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林珈曉深知自己的生活因為有了潘嬸這個大好人而過得沒那麼痛苦,小永也是個天真無邪的可愛小娃娃,為什麼他們就非死不可?反之總是欺壓村民的村長卻因為在殭屍襲來時就只顧自己地逃走,現在也躲過了一劫。為何該死的人就是死不去,當災的永遠是好好過生活的善人?
淚水轉化成怒火,林珈曉為潘嬸蓋上眼,慢慢站起來。父親教過自己就算再憤怒也得以理性按捺住情緒,因為情緒衝昏頭腦只會沒法作出冷靜的判斷,當下沒法作出最合理的行動的話,接下來只會引發更多不幸。
「得……好好火化……」林珈曉步去找回在不遠處的潘嬸下半身屍體,抱著她的屍身往營火放去。接著他也雙手把化成肉泥的小永抱起,一同放到營火堆去。最後他也把那沾了血污,繡著「永」字的布一同放入火中化掉。
林珈曉雙手合十︰「安息。」他擦乾眼淚,繼續把村中的屍首抱到最近的營火去火化,不然把一整村突然被殺死的屍體隨便留在這裡,怨念恐怕會令十幾具屍體化成殭屍。林珈曉整個晚上都在青木村四處奔波。
以往每年的青木祭都在音樂和舞步之中迎來黎明,今年的青木祭卻只有林珈曉這個村外人呆看天空漸漸泛白,營火發出霹靂啪喇的輕響,直到柴薪燒光。
潘嬸所說那些要來找他的人,整晚都沒出現。但他無所畏懼,要來的就儘管來吧。突然,轟隆一聲的通天巨響傳來,林珈曉看向青木林,自己家的所在方位剛發生了爆炸,火焰轉眼撲向附近的樹木,黑煙喧囂而上。
林珈曉見狀,馬上向青木林狂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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