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珈曉慌忙地逃回青木林深處的家裡。那間小小的木屋是他和父親的小天地,自父親離世後就成了他一個人的安全屋,好像只要回到家,不管在外面經歷過什麼都會好起來。
林珈曉背靠大門坐在地上,低下頭,腦裡亂七八糟,他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還是錯。眼見殭屍入侵,自己身為唯一一個有咒力和懂得符術的方士,實在責無旁貸,要是他不出手,整條青木村就會遭滅頂之災。但從結果看來,死於木刺符下的亡魂比被殭屍所殺的人還多,林珈曉切切實實地成為了一個殺人犯。也許他不出手,村民們就會盡快撤離村莊,傷亡數目會比現在更少。
他深知自己只是在鑽牛角尖,最差的結果是全村覆沒,現在免於最壞的結局已是大幸,但難道自己就大條道理地以此為擋箭牌,想著︰「至少沒死光啊。」就自我感覺良好不作反思嗎?
「你這笨蛋。」說到底就如同父親所罵的一樣,一切不幸都源於當事人的能力不足,要是他能好好控制木刺符,今天就不會弄得血流成河。
「我很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我天天都有好好練習,但真的做不到啊,嗚……就。」很難想像一個二十二歲的少年還會像個孩子般落淚,可是誰又能怪他情緒失控呢?
林珈曉一直有好好跟從父親的指引練習,哪怕他離開後也不敢怠慢咒力和符術的修行,不論春夏秋終,不管風吹雨打日日準時修煉。可是控制好木刺符這一項進入中階修行前的試驗,卻遲遲不見成果,他的功力也就一直停留在高不成低不就的高階初學者級別,去不到下一個階級。
「你這笨蛋。」父親看著努力不懈的自己,總是把「笨蛋」掛在嘴邊。林珈曉也深知自己笨,唯有多花幾倍的努力去修行,而最終的結果卻還是沒法控制好木刺而成為一個殺手犯。
林珈曉抓住自己的頭,剛才被木刺殺死的村民有男女老幼,他們都有自己的親人,有所愛的人,也有誰愛著他們,那場慘劇到底會傷透多少人的心啊?他卻什麼都做不了,發生了的事無從改變,只能繼續道歉。
不久,大門響起啪啪兩聲,嚇了林珈曉一跳。他擦去眼淚,渾身顫抖,深怕是憤怒的村民前來找自己報仇。他雖然不想死,卻也理解他們想把自己碎屍萬段的怒火。
「珈曉,是我,潘嬸。」
「潘嬸……」林珈曉聽到熟悉的友善嗓音才放下心來,卻又為自己放鬆感到羞愧,因為他理應欣然接受村民的審判,卻在得知目前還未是贖罪的時候而安心,摻和了複雜心情的淚水又再落下。
「開門吧。」又是兩下拍門聲。
「不……對不起,我沒面目見你和青木村的人。」
「你知道我不是口齒伶俐那種人,也沒法好好安慰你,但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村子裡也沒有人會怪你的。」
「我怪自己!是我能力不夠才會害死那麼多人!」
「……總之你不要太自責。要是想通了,就回到村子來吧,也許你能為重建出一分力,這樣贖罪總比獨坐在森林裡道歉強吧?」
果然,潘嬸也覺得我要贖罪,我也知道要承擔殺人的後果,但我就是好害怕……
「那並不是你的錯。」
「不對……是我的錯……」
「錯的是那隻殭屍!要是沒有它,今天連一個人都不會死!」
「想通的話,我們在村裡再見吧。」語畢,潘嬸的腳步聲就漸漸遠去。林珈曉仔細咀嚼潘嬸的話,也回想父親教他要怎麼做人。做錯事就得承擔後果,他的身份就是個殺人犯沒錯,就算多不想接受都已成事實了,不管是報官處理還是血債血償都是合理和他應得的下場。他只是一時之間思緒太過混亂和害怕罷了,並不是真的不想承擔責任。
林珈曉深呼吸冷靜自己︰別怕……別怕……去承擔後果吧。他扶著木桌起身,卻突然發現腳下一虛,頭暈目眩。對了,思緒一直處於混亂狀態,倒忘了體內的咒力早已透支,再也無法支撐基本活動。林珈曉想開門,卻已經一絲力氣的使不上,倒了下來。
不是的……潘嬸……不是的……我肯跟你回去的……我願意幫忙重建村子……願意贖罪……
這邊,在青木林走遠了的潘嬸因後方傳來的聲音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林中的小屋,還以為會看到林珈曉開門出來,想不到還是依舊什麼動靜都沒有。
「珈曉你這個笨蛋。」
潘嬸失望地嘆了口氣,踏上回村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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