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殺 - 追捕

李亮亮耗一整天的功夫，怎麼也敲不開萍姨的嘴，倒是每每碰到萍姨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都讓他心裡發毛。在他混沌的記憶裡，似乎看過這奇怪的眼神，但也說不上來。

“你真是個廢物。”葉莉陷在沙發裡，將一支沒吸完的煙朝李亮亮丟去。

葉莉起身，走到監控螢幕，最後看一眼萍姨，喪氣的命令道：“你去把她扭送公安局。”

李亮亮一愣，連忙如釋重負的折返回去，將萍姨帶到領事館街88號的後門。

後門外早有民警等候，看到脫了型的萍姨，給她拷上塞進警車裡。

民警對李亮亮說：“你也跟我們走，人是你昨天晚上抓到的，你來做一份筆錄。”

李亮亮誠惶誠恐的點點頭，跟著上了警車。

在公安局訊問室，李亮亮沒敢提自己和楊曼珠的事情，只是堅稱城中村裡的老胡是他曾經的工友，指認她是人販子並挨過她的黑手，他出於為朋友出氣才抓住她扭送公安。

辦案民警壓根沒問李亮亮是在哪裡抓到萍姨，又怎麼在領事館街把她交給公安。民警找來老胡詢問，老胡也沒敢提楊曼珠的那段遭遇，只是說，好多天前清晨遇到城中村裡的萍姨，聽身邊人說她是販賣孩子的，氣不過上去打了她，她後來找人把自己打傷。李亮亮來城中村看他並帶他去醫院，他在醫院發現萍姨並告訴李亮亮，在醫院急診包紮上藥後，李亮亮送他回家，之後的事情他一點也不知道。

訊問室裡，李亮亮小心的問辦案民警：“請問你們能抓她坐牢嗎？”

辦案民警意味深長的點點頭，略帶幽默的訓斥：“把她達成這樣，你要來賠個榜。”

李亮亮嚇得一所脖子，再也不敢主動吱聲。

回到領事館街88號已經是半夜。後門關得死死的，李亮亮進不去，更發覺無處可去，他打電話給葉莉沒接，只好呆呆地站在後門對面牆根等待門打開。

李亮亮這才有心思打量領事館街的格局。領事館街和相交的大街看上去是兩個世界。橫在領事館街盡頭的大街燈火通明，而領事館街只有幾盞孤零零的路燈散落在並不寬敞的馬路兩邊，冷寂的昏暗中似乎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危險。李亮亮看著看著連打幾個冷顫。

後門終於打開，裡面還是一如既往黑漆漆的。李亮亮本想上前，卻看見醉醺醺的葉莉挽著一個男人一起走出來，葉莉柔媚的俯在男人肩膀上耳語幾句，男人順勢親吻葉莉的嬌唇後才離開，幾步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越野快速離去。

醉眼朦朧的葉莉轉過身剛要進門，瞥見杵在牆根處的李亮亮。

葉莉嬌聲嗲氣的對李亮亮說：“進來呀。”

李亮亮小心翼翼的跟在葉莉後面走進後門，立刻置身於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中。他感到渾身酒氣的葉莉急不可耐的吻上他，他伸手抱住身體有些搖晃的葉莉，慢慢的將她靠在牆上，用他健壯的身體和她熱烈的豐滿擠壓在一起。

葉莉從天旋地轉的顫抖中緩過來，意猶未盡的貼在李亮亮健碩的軀幹上急促的呼吸。

葉莉惆悵的小聲說：“他答應幫我找到孩子。”

李亮亮：“剛才那位老闆？”

葉莉：“不是老闆，是市公安局局長馬明川。”

李亮亮：“我扶你回套間休息。”

李亮亮將葉莉整個抱起，在黑暗中行走。他憑記憶向前走一段距離，前方的安全門自動打開，黑暗頓時散去，他看看葉莉，葉莉在躺他懷裡探頭親一口他的面頰。他五味雜陳的抱著這妖孽走進電梯，走過拘禁萍姨的房間，穿過另一道安全門，經過最後一段過道，來到葉莉的專用套間。

李亮亮本想將葉莉抱進里間床上，卻錯愕的看見里間床上一片淩亂，讓他回想起在這裡和葉莉的第一次。

葉莉從李亮亮懷裡掙脫站起，酒精的餘威讓身子晃了晃差點跌倒。李亮亮趕緊伸手扶住葉莉，葉莉不耐煩地打開李亮亮的手。

葉莉回身盯著李亮亮：“他剛才和你一樣的要我。可你啥也不是。”

李亮亮本想硬氣的告訴葉莉他絕不是她想的那樣，可當看到葉莉哀怨又魅惑的眼神，他慚愧的低下頭。

“要把這裡收拾乾淨，看著真噁心。”葉莉拉起李亮亮的手向套間外走去。

“去哪？”李亮亮不安的問。

“回家。回我家。我還要。”葉莉回頭，向李亮亮拋個不容拒絕的媚眼。

馬明川第二天上班後親自過問有關萍姨的案件，分局局長陳華東彙報，根據各項證據，基本確定她是販賣兒童犯罪團夥的主犯，但儘管他們的高壓突擊審訊，的確獲取不到葉莉孩子的半點線索。

馬明川看看緊閉的辦公室門，輕聲說：“上點手段試試。”

陳華東：“她身上有傷，怕那個。”

馬明川：“誰打的？”

陳華東：“據調查，是那個抓到萍姨的李亮亮打的。”

馬明川沒再說話，陳華東詭譎的笑笑。

陳華東：“還有一件事。”

馬明川給陳華東遞過去一杯熱茶，漫不經心的拿起自己的茶杯，邊喝茶邊聽陳華東繼續說。

陳華東：“那個王漢金。”

馬明川聽到王漢金的名字，趕緊放下茶杯。

陳華東；“根據監控88號民警彙報，那個王漢金還是成天纏著葉莉。”

馬明川：“那葉莉什麼態度？”

陳華東嘿嘿笑笑：“那傢伙有錢，葉莉總不可能跟錢過不去。”

馬明川盯著陳華東，露出一絲兇狠。

陳華東趕緊補一句：“就民警回饋，王漢金連根毛也沒碰到。”

馬明川又拿起茶杯，輕鬆吹開漂在面上的幾片輕若鴻毛的茶葉。

馬明川：“最近虛開增值稅發票的案件在鄰市查獲好幾起，數額都特別巨大，我們這裡也要摸排摸排，維護好省城的社會經濟秩序，”

陳華東馬上表態：“我這幾天已經在聯繫稅務，給市裡面兄弟單位做好示範。”

公安局審訊室裡，萍姨剛結束新一輪的審訊。她的同夥根據她的供認在其後的不長時間裡陸陸續續悉數落網。但擺在辦案民警面前的難題確實也存在，萍姨他們這麼多年販賣的兒童均系未婚先孕女性生產後遺棄或在萍姨他們的誘導下放棄的，除非像葉莉這樣有強烈意願找回孩子的主動提交供比對DNA，大概率在基因庫中匹配不到親生父母，解救回來的兒童只能送去社會福利機構。

而那個葉莉的孩子，萍姨是一點線索也交代不出。

聽完辦案民警的彙報，陳華東的耐性到了極點，他終於決定給萍姨上點手段。

萍姨被帶離審訊室去上廁所，廁所門關上，仿佛一切沒發生，又仿佛正在發生什麼。但不多久，在廁所裡看守她的女民警慌裡慌張的將她拖出來。萍姨面色煞白，看上去要不行了。

救護車趕到，萍姨被男女民警七手八腳的抬上救護車。

辦案民警一個個面色緊張，而陳華東一臉淡定的安排人去盯住李亮亮，只要他不跑，這裡沒人會有事。

幾小時後，陳華東竟也緊張的直搓手，看守萍姨的女民警報告，萍姨緩過來，借助常年給醫院做保潔對環境的熟悉，翻窗戶跑了。

辦案民警起初認為萍姨受傷不太可能有那個氣力和能力跑出醫院，於是快速將醫院上上下下翻個遍，確定找不到人，趕緊調看醫院內外所有監控，從多個監控的前後拼接中難以置信的查到萍姨的逃跑出醫院的路線。

萍姨翻出窗戶後，又從消防通道的破碎窗戶翻進消防通道，不一會，她跌跌撞撞的溜出運送垃圾的小門，沿著一條沒人走的雜亂小徑跑到醫院外的公交站，坐上開往市郊的公車，最後消失在市郊公交站攝像頭的監控範圍外。

陳華東立刻增派警力對萍姨實施圍捕。必須要抓回來，否則分局上下難辭其咎。

天色已黒，民警們順著萍姨消失的方位拉網式搜尋，最後在漢金服裝廠外不遠處的排水溝裡找到萍姨冰冷的屍體。萍姨的屍體面朝下整個浸泡在難聞的污水中，口鼻中塞滿腐爛的污泥，表面看上去是自己失足落入排水溝後的溺亡。

漢金服裝廠的花姐剛好下班路過事發地。透過週邊拉起警戒線，花姐心驚膽戰的看到那具屍體被打撈上來的一幕，她嚇得一路小跑回到職工宿舍。

花姐來到自己宿舍門口，對門的楊曼珠宿舍門開著。她探頭進去，看到楊曼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花姐：“你有沒有看到？”

楊曼珠冷漠的說：“什麼？”

花姐縮回腦袋：“屍體呀，死人了。”

楊曼珠繼續冷漠的說：“知道了。”

花姐見自己自討沒趣，嘟起嘴沒好氣的回了自己房間。

楊曼珠見花姐離開，忙起身去關上門，癱軟的靠在門背上。

約麼一小時前，楊曼珠突然頭暈眼花，幾近昏厥，花姐擔心她死在車間自己要擔責，毫不猶豫的讓她提前回宿舍休息，沒完成的量她來處理。

楊曼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走過臭烘烘的排水溝時，她似乎聽到有人在排水溝裡喊救命。聲音很微弱，不仔細辨認還以為是哪裡的小孩子在玩惡作劇。

楊曼珠尋聲找去，她的暈厥感越發的強烈起來，當她站在排水溝邊認出那個在污水裡喊救命的人是萍姨時，她感覺大地在旋轉著下陷，陷出一個深淵，正好把眼前這位活活吞下去。

萍姨只冒出一個頭，下巴以下全部癱軟在污水中不見蹤影。

萍姨細若遊絲的沖出現的楊曼珠喊：“閨女，救我。”

楊曼珠慢慢的開口：“萍姨，你別慌，是我。”

萍姨還記得這個聲音，掙扎著細細辨認，嚇得面如死灰。

楊曼珠看到旁邊有一根掃把，她撿起，頂在萍姨頭上。

“救命啊。”萍姨恍惚看到，楊曼珠的身形已不再是那個稚嫩的小姑娘，一個帶著殺氣的鬼魅正將她包裹。萍姨本能的繼續試圖呼喊，聲音傳不了多遠便飄散殆盡。

楊曼珠有恃無恐的用掃把頂頂萍姨的後腦勺。

萍姨：“我說，我說。我說，你一定放了我。”

徹底崩潰的萍姨將藏著的最後一點秘密和盤托出。楊曼珠驚得手一抖，掃把差點脫手而出。她死死握住掃把杆，使盡全身力氣將萍姨虛弱的腦袋一點點沒入黑漆漆的污水中，確定這顆腦袋再也沒能冒出來，她攥著掃把步伐飛快的離開現場，身邊的惡臭和骯髒與己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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