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鴉 - 長夜

回到酒店，葉莉將楊曼珠接進房間。沙華站在房間外，始終沒進來。

葉莉對沙華笑笑：“你去睡吧，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沙華無話，轉身回房間去。

夜裡，葉莉醒來，發現楊曼珠縮在被子裡嗚咽。她打開床頭燈，翻身下床，坐到楊曼珠床邊。

葉莉輕撫楊曼珠安慰說：“別難過，姐姐是過來人，把自己活好，一切就都過去了。”

正在此時，房間的門被輕輕敲響。葉莉以為是沙華半夜失眠，徑直過去把門打開。

一個健壯的男子堵在門口，葉莉起初嚇一跳，轉瞬貪婪地上下打量這男子的健壯。

“曼珠。”堵在門口的是李亮亮。

李亮亮離開城中村，實在沒地方找楊曼珠，只好回到縣城。他也住進這家酒店，白天沒敢出門，晚上偷偷摸摸溜到楊曼珠家附近觀望她家裡的動靜，正好看見沙華帶楊曼珠回家，也大致看到楊父狠狠扇沙華一個耳光，心裡一顫，慶倖自己沒在楊父面前出現。他跟著沙華和楊曼珠回到酒店，躲進自己房間裡想很久，還是決定要和楊曼珠見上一面，至少那五萬塊錢要交給楊曼珠，那是王文濤欠她的。

楊曼珠認出門口是李亮亮的身形，立刻收住眼淚，起身要向李亮亮奔去，卻被回頭的葉莉一個手勢制止。

葉莉低聲問：“你就是李亮亮？”

李亮亮剛點頭回應，葉莉甩手打在李亮亮臉上，用力太猛，李亮亮踉蹌著後退一步。

“滾，渣男。”葉莉低聲對李亮亮訓斥。

“李老師。”楊曼珠怯怯地在葉莉身後喊一聲。

李亮亮站穩，對葉莉怯怯地低聲說：“請你讓開，我要見我女朋友。”

葉莉眉毛一豎：“難聽的話我不想講，趕快滾，否則我報警。”

“李老師。”楊曼珠在葉莉身後悲哀的哭出聲。她不恨李亮亮，這一年裡，每每看到李亮亮渾身臭汗又筋疲力盡的回到那個狹小的房間，她發自內心的對李亮亮感到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李亮亮現在還在操場上，帶領學生打籃球、跑步、做操，一切生活如常。可是，可是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跑了。她害怕的躲開這個矛盾的疑問，自從李亮亮那天的臨陣脫逃，這個矛盾的疑問已然成為她對李亮亮揮之不去的陰霾。

“李老師。”楊曼珠最後細若遊絲的喊了聲，眼睜睜看著葉莉決絕的關上房間門。

葉莉快步走回到楊曼珠身邊，心疼又責備的說：“這樣的渣男，你還惦記？他拋下你，你幾乎是死在手術臺上。”

一幕幕不堪和危險在葉莉無心的口無遮攔下撲面而來，楊曼珠幾近崩潰，仿佛被電流擊中般渾身顫抖著倒進床裡沒了生氣。

葉莉懵了，試探的拍拍楊曼珠，又摸摸她的鼻息，確認人還活著，慌裡慌張沖出門去敲響沙華的房間。

沙華又在失眠，剛才聽到葉莉房間那邊的吵鬧，按他對葉莉的理解，這女人絕對吃不了虧，所以懶得過去參合。可沒多久，自己的房門被敲得生響，他一陣苦笑，應聲開門。

沙華：“怎麼了？”

葉莉：“妹妹昏過去了。”

沙華走出房間，向葉莉指指自己碰也沒碰的床：“我去陪她吧，你在這休息。”

葉莉掃一眼房間，閒庭信步的走進去，一下躺倒在床上，對沙華拋個媚眼，仿佛剛才自己房間裡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葉莉嬌聲嗲氣地說：“小帥哥，妹妹就交給你呀。”

沙華擠出些許笑容，趕緊關上房門，去照看昏迷的楊曼珠。

混沌中，楊曼珠感到那雙溫暖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額頭上，冰冷的世界照進一束光，黑暗的天穹被一道道光亮撕裂，死寂的心臟恢復力量開始運轉，沉重的身體變得輕盈而飛起，直飛到天的最高處俯視眾生。遙遠的地面上，蒼生如螻蟻般或在奔命，或在掙扎，或在死去，在那群螻蟻中，她一眼認出自己的模樣。

楊曼珠在自己的一聲長歎中醒來。

沙華正撫在她的額頭上，發現她蘇醒過來，關心的說：“好好睡一覺，睡好了，就都好了。”

楊曼珠幸福的笑笑，小聲說：“我剛才夢到你了。”

沙華也笑笑，小聲說：“如果能幫到你，就把我放進你夢裡吧。”

楊曼珠點點頭，沙華陪在楊曼珠身邊，不一會，楊曼珠沉沉的睡去。

葉莉經這麼一折騰毫無困意，她拿出一支煙，想起這是沙華的房間，悻悻的走到門外，正點煙間，瞥見過道盡頭站著的李亮亮。

葉莉向李亮亮走過去，遞給李亮亮一支煙，李亮亮搖搖頭，葉莉嫌棄的鬆開手，那支煙無助的一頭從葉莉指間栽下去，若無人低頭，它的死活沒人看見。

葉莉：“你真的喜歡她？”

李亮亮點點頭，他緊咬牙冠，對葉莉可能的巴掌做好準備。

葉莉：“如果你們去做親子鑒定，孩子不是你的，你敢不敢去配合報警？”

李亮亮本想繼續點頭，但他下意識地拼命搖頭，報警，他從接受王漢金茶葉的那一刻開始，都逃不了干係。

葉莉輕蔑的笑出聲，李亮亮的反應不出她的意料。這樣也好，曼珠肯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這個壯男也是。

李亮亮從身後背包裡拿出那五萬元現金，遞給葉莉，葉莉看明白李亮亮的意思，沒伸手接。

葉莉：“你喜歡她，這點錢不夠養她的。”

李亮亮的手有些顫抖，他低下頭去。和楊曼珠離開縣城後的時間裡，他在夢裡無數次的揮拳打死王文濤，可一覺醒來，他不得不面對經濟上的窘迫而將自己的全部氣力來應付倉庫裡沉甸甸的包裹，面對高高壘起看不到頭的包裹，他視乎看不到生活困苦的盡頭卻沒時間來得及歎口氣。

葉莉對李亮亮嫵媚一笑，隨手將自己的一張名片放在五萬塊錢上。

葉莉：“你去省城按照這上面的號碼聯繫我，我能讓你賺錢養家。”

李亮亮本要伸手從錢上拿過名片，不料托錢的手一歪，鈔票嘩啦啦散落一地。

葉莉華麗的轉身，輕飄飄的向沙華的房間走去，只留下身後跪在地上忙著收拾鈔票的李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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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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