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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曼珠蘇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身體還沉沉躺在病床上。她敏捷的坐起,警覺的打量四周,辨認出這間房間是曾經葉莉在精神病院長期居住的的那間房間,她並未感到憤怒和絕望。她翻身下床,輕飄飄的來到窗戶邊,試圖拉開窗簾好讓外面的陽光給自己沉睡的身體些許溫暖,但無論如何嘗試,笨重的窗簾紋絲不動的遮擋住一切外界的光亮,將房間裡外分出兩種世界。
楊曼珠聽到隔壁房間有男人的咳嗽。那是王文濤的聲音,他被關在這裡接受持續治療有段時間,結果他兩成為鄰居。
楊曼珠回身走向房門,房門被輕而易舉的打開。她來到王文濤的病房外,通過觀察窗觀看他在裡面的光景。
王文濤的房間裡,他抱著腦袋瑟瑟發抖的躲在床下。無論白天黑夜,他每天都這樣待著,警覺地觀察四周動靜,每天護士靠近他的床,他會像某些哺乳動物那樣把自己縮成一團,生怕護士會掀開床板,拖出床下的他,和那幫蓮花村人一樣往死裡毆打他。
王文濤看見門外的楊曼珠,奇跡般的從床下爬出來。許久未走路,他的步伐變得顫顫巍巍,但終於還是摸到門把手。他雙手用力擰開門,對門外的楊曼珠親切筆個請的手勢。
楊曼珠微笑著走進房間,用她當年在天上天的嬌柔喊一聲:“王校長。”
王文濤難為情的連連擺手:“衣冠禽獸,枉為師表。我懺悔,我每天懺悔。”
楊曼珠雲淡風輕的說:“我的命運無法重來一次。相比于他們,我顧不上恨你。”
王文濤:“無論如何,我要為你做點什麼,我也只有這條命了。”
楊曼珠無目的的四處觀察,長歎一聲:“我們兩個都有可能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
王文濤驚恐又慌張的說:“我要怎樣做?”
楊曼珠:“七天后,那你來我房間,躺在我床上,但你會死,有人會殺我。”
王文濤驚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使勁抓撓自己的後腦勺。
王文濤釋然的躺倒在地,仿佛正在海邊享受輕柔的海風拂面。
王文濤:“那你一定要飛快的跑,否則我白死了。”
楊曼珠點點頭。
王文濤:“為什麼要等七天?”
楊曼珠回身,慢慢走到房間外又站住。
楊曼珠:“我在等真相。一個,活著無數個。很快的,就要看見了。”
楊曼珠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坐在床沿上,心疼的輕撫自己沉睡不醒的身體。她瞥見醫生和護士來到房間外,識趣的收回手,躲到陰暗的角落裡靜觀其變。
戴口罩的醫生讓護士離開,自己推著裝藥品的移動櫃進到房間。他將藥品熟練地注入輸液瓶並更換在掉掛架上。他俯下身子,拎起楊曼珠綿軟的嫩手野蠻的親吻,他貪婪的眼神變得興奮又失落。他如餓狼般竄上床,毫不留情的撕咬下去。
“住手。”楊曼珠的靈魂對床上的畜生發出憤怒的呵斥,可她的身體一動不動的死氣沉沉,仿佛她這輩子已然結束。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嬌軀血肉模糊,一陣陣萬箭穿心的疼痛毫無防備的襲來,她痙攣的在牆角扭曲。
那畜生終於滿足的翻下床,氣喘吁吁的摘下口罩以大口呼吸。
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沙華的面容顯露出來。她憤怒的立在牆角無聲地落淚,但這造孽的一切遠未結束,她必須站在角落繼續看下去,讓自己的猜想無限接近夢魘般的真相。
接下來的每一天,沙華準時准點一身醫生裝扮獨自進入楊曼珠的房間,給楊曼珠更換不明來路的輸液藥後,無一例外的在楊曼珠的身體上放肆的撕扯。角落裡的楊曼珠已經習慣這樣的周而復始,甚至整日的無聊和寂寞折磨得她對每天這唯一的活人生氣頗為期待。
到第七天晚上,楊曼珠從角落裡走出來,她快速的走出房間,又一次進入王文濤的房間,將在床底下熟睡的王文濤喊醒。
王文濤從床底下爬出來,揉揉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看楊曼珠。楊曼珠對王文濤神秘的笑笑,王文濤才想起七天期限已到,對楊曼珠揮揮手以示告別。
王文濤:“飛吧,飛吧,你本當自由高飛。”
楊曼珠回到自己房間,沙華今天沒有按時來給楊曼珠換藥,她欣喜地看見自己的身體終於蘇醒,她輕快的上前鑽回自己的身體裡。她不出意外的感到下體的劇烈疼痛和四肢的虛弱無力,但沒有時間讓她恢復。她掙扎著爬起,東倒西歪的挪出房間,見過道沒人,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進入消防通道,根據自己買下這裡時對醫院設計圖的記憶,她很快從消防通道轉到二樓運輸垃圾和雜物的小樓道,從那裡走到地下停車庫,在昏暗的停車庫裡順著牆壁足足走上一個小時,終於摸到那個早已廢棄的小門。她穿過小門,走上兩層樓長的佈滿樹葉和垃圾的水泥樓梯,重見天日的她矗立在自由的夜風裡張嘴大口的呼吸。
轉瞬間,死亡的恐懼從楊曼珠身後裹挾而來,千萬個魑魅魍魎正對她緊追不捨,她卻驚恐地無法辨認東南西北。她茫然地向前邁步,一個踉蹌後重重的跌倒,她掙扎著試圖爬起,身體的軟弱讓她無能為力。
楊曼珠在一盞盞路燈的光影交錯中奔跑起來,她不記得自己跑了多遠,她望見一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前方的光亮下,她本想拼盡最後的力氣跑上前,終還是虛脫的跌倒在地再沒能爬起。
楊曼珠離開房間不久,王文濤躡手躡腳的走出自己房間,輕輕地推開楊曼珠的房間門,他平靜的走到床邊,安然的躺上去,扯過被單連頭蓋上。他的腦子裡閃出楊曼珠高中時的光影,這一回,他鼓勵成績優異的楊曼珠安心讀書,楊曼珠不負所望參加高考並考出好成績,她大學畢業後回縣城高中成為老師,因工作成績突出,在王文濤退休那年,她接替他擔任高中校長。
王文濤聽到,房間門被推開一道縫,隨即極輕微的腳步聲向他靠近,他安詳的閉上眼,眼角掛出人間最後的淚珠,他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他克制住掙扎的求生衝動。他欣慰的看到楊曼珠在黑暗的蒼穹下飛快的奔跑,她癱倒在路燈的光亮下,一個男人抱起她匆匆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接著,他自己被黑暗徹底籠罩,什麼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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