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的一聲,『和清劍』斷為兩截。
郭雲星擊斷了『和清劍』,喝道:「這樣的東西,哪裡是寶劍?」
溫志清回過神來,怒道:「『和清劍』是我派鎮山之寶,即使不及前輩之作品,怎……怎能說砍就砍?」
郭雲星冷笑道:「我倒沒聽過世間上有一砍就斷的鎮山寶劍。」
溫志清雖怒憤填胸,卻又無言以對,這確實是『和清劍』不堪那匕首的一擊,郭雲星亦無使詐之處。倘若是在交戰中被人砍斷寶劍,難道又能怪責對方?
郭雲星又道:「你說夢想當天下第一鑄劍師,世間上又哪裡有鑄劍師要拜托別人幫忙打鍛?」
溫志清欲辯白因自己內功不際,才請師父幫忙,但自己既想當鑄劍師,連堅硬一點的鐵都不能進行開刃打鍛,又豈能鑄造寶劍?
郭雲星看到溫志清默認了自己的說法,當下又冷笑幾聲,說道:「此等庸品,若你們武當派還引以為傲,豈非貽笑大方?」
溫志清雖覺此人喜怒無常,但卻言之有理。看著地上那半截『和清劍』,他實在是欲哭無淚。
要討回公道嘛?自己主動帶劍前來請郭雲星賜教,被折也是無可奈何。
就這樣回武當去嘛?卻又只覺心有不甘,更愧於向師父、掌門交代。
手中拿著劍鞘,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做,腦海中更閃過自刎一死的念頭。
郭夫人看見他痛苦的樣子,心內不安,向郭雲星說道:「星哥,你怎能沒由來的擊斷別人的劍?你怎生賠償人家?」
郭雲星把匕首放回長靴內的刀鞘,再拾起斷了的『和清劍』,說道:「欠債還錢,欠劍還劍,我打斷了他的劍,自然會賠劍給他。」
溫志清回應道:「是在下鑄劍技術低微,作品平庸,也不能怪責前輩。而且武當派的『和清劍』就只有一把,豈敢要前輩賠我別的寶劍?」
郭雲星道:「誰說要賠你別的劍?我當然要賠你『和清劍』!」
此話一出,郭夫人和溫志清都吃了一驚,一時想不通他的意思。
郭雲星緩緩道:「我已斷了一臂,亦曾金盆洗手,立誓不再招收弟子。但現在你是我債主,我郭雲星豈能欠債不還?我既無法親手鑄劍還你,三年之內,我自會協助你重鑄『和清劍』,以作賠償。」
溫志清一聽,知道他有意收自己為徒,心花怒放,立即跪下拜道:「謝謝師父!」
郭雲星側身避過,說道:「別亂說!我可不是你的師父,也決不會做你的師父。我告訴你鑄劍的技巧,是為了還債,你將來重鑄寶劍後,我們就各不相干,可別跟人家胡說我是你師父。」
郭夫人知道丈夫之意,是讓溫志清跟他學鑄劍之術,卻又不怕違背諾言,喜道:「不愧是星哥,我就知道你口硬心軟。」
溫志清拜了一拜,說道:「謝謝前輩!」
郭雲星說道:「起來起來!世間上哪裡有債主跪地道謝欠債的人?」說罷,自己也不禁會心微笑起來。
郭夫人也說道:「年青人,快起來吧,你要是沒有住處,便在這裡住下如何?」
溫志清站了起來,向郭夫人說道:「謝謝郭夫人!那麼,在下就打擾了。」
郭夫人此時心情極佳,又問道:「我們夫婦無兒無女,本來有一個弟子,但兩年前……」她頓了一頓,續道:「你無父無母,若不嫌棄,讓老婦作你的乾娘如何?」
溫志清猜想她弟子去世,老無所依,不忍拒絕。況且郭夫人一直幫忙勸告,自己對她也甚有好感,便喜道:「謝謝乾娘。」說完又跪了下去。
郭雲星道:「你們結拜,是你們的事,和我無關。這麼跪了又跪,這塊土地都被你跪得陷下去了。」說罷搖著頭,拾起斷劍,走進屋子內。
郭夫人扶起溫志清,說道:「好孩子,你找到這裡來,也該累了,進去休息一下吧。」
溫志清答謝一下,便跟著郭夫人進去了。
郭氏夫婦所住的這間小屋,主要是用石塊和竹子建造的,加上建在河邊,甚是清涼。進得屋後,溫志清四處張望,屋子內清幽簡潔,廳房寬闊,卻看不到鑄劍室。
郭雲星知道他的心意,說道:「鑄劍室在地下,待會再帶你去,先進房吧。」
溫志清頗感意外,不過還是不敢多問,跟隨對方到客房去。
這房間內除了床舖外,各種臥房配置,一應俱全,似乎有人住過。溫志清心想,應該就是郭雲星那去世了的弟子吧。
用過午飯後,郭雲星在大廳中拉起地上的一塊木板,便帶同溫志清往下走,經過一段走廊,再進入了一間地下室。
這地下室面積極大,比上面的屋院更大了些,並分成數個房間。打鐵間、煤炭間、修胚間、材料間、刀劍房、雜物房等一應俱全。
溫志清四處張望,看到打鐵間當中有一個石製的炭爐,但這個炭爐卻比武當山的幾乎小了一半。
他甚感奇怪,這小小的炭爐,能放多少煤炭?走近一看,才發覺這炭爐並不小,只因有大半埋在地下,以致在外面看不到整體而已。
郭雲星道:「很意外嗎?炭爐若外露在空氣中,被風一吹,熱力便減去了大半,怎能燒融像玄鐵之類的礦石?」
溫志清道:「啊!怎麼我們武當山上的前輩們,沒有想過這樣作法?」
郭雲星笑道:「嘿嘿,你們武當派又有幾曾取得玄鐵之類的奇物?若是尋常刀劍,也用不著這麼麻煩。」
溫志清問道:「可是這地下室密不透風,煤炭燒起來空氣不足,火力便弱,怎能使用?」
郭雲星道:「這炭爐內有兩通風管,均是直接穿上地面,燃燒時空氣便從較低的通風管抽入,源源不絕。至於燃燒後含有炭屑的熱氣,便從另一條頂部的氣管導出。」
溫志清又問:「但燃燒時的熱力在地下室密佈,難以驅散,人豈不是會被熱死?」
郭雲星得意道:「這個你自己猜猜看吧。」
溫志清雖沒頭緒,但想來總必有方法化解的。這地下室只靠幾支煤炭燈照明,光線並不充足,可是天花頂上隱若看到燈光反射。
他從地上撿起兩塊小石,往天花打去,叮叮作響。再想起進入地下室後行走的方向,心念一動,便道:「原來這打鐵間,正在江河底之下。」
郭雲星甚為高興,說道:「小子所猜不錯,這打鐵間正是在洛桑河之下。打鐵間的天花板,乃是一大塊厚鋼片,當年我找了數名水性極好的工匠,在江中沉下鋼片,在水中固定後,才開鑿這地下室來。那厚鋼片是我精心鑄造,雖在江下,百年不銹,卻能吸收熱力,又馬上把熱力傳到江中,所以這打鐵間非但不熱,還倒清涼呢!」
熱空氣上升而冷空氣下降之道理,早已為古人所知,只是一直不明箇中的原因而已。這鐵劍室的建造極是奇特,炭爐散發的熱力會傳至天花的鋼板之中,而這鋼板上的江水滔滔不絕的吸收熱力,讓鋼板迅速冷卻下來,冷空氣和熱空氣交替著,更可使這地下室吹著舒適的微風。
溫志清聽到此處,對郭雲星更是心悅誠服,天下第一鑄劍師的鑄劍室,果然與別不同。
郭雲星道:「我的鑄劍室還有許多精妙之處,此刻且不忙介紹。你先詳細告訴我,你是在哪裡弄到這『和清劍』中的鐵石?」
溫志清答道:「在下是武當山之西的秦嶺山脈之中一處礦場得來的,我們武當山很多鐵礦都取於那裡。數年前我和師弟們去採礦時,發現礦場內有一塊大石十分奇特,於是決定開採看看,結果敲壞了不少鐵鏟,最終花了足足三天,才整塊挖起來。」
郭雲星問道:「何以這大石會吸引你的注意?」
溫志清答道:「當時我經過那塊大石頭時,心裡忽然有莫名其妙的預感。再細心觀察,那大石略微偏藍,摸上去亦較涼,我便猜到不是凡石。此鐵石雖硬,挖出來後卻原來比一般的更輕。回到鑄劍房後,在下便把它放中火爐中,燒了七日七夜,才鍊出這奇特的鐵材來,但此終查不出這是甚麼鐵石。往後我們再去礦場查找,這幾年也再沒有任何收獲。」
郭雲星又凝視斷劍片刻,才道:「你可知道鑄劍的材料之中,最好的鐵石是哪一種?」
溫志清答道:「當推玄鐵為首。尋常刀劍只要加進少許玄鐵粉,已能成為寶劍了。」
郭雲星道:「玄鐵是最佳的鐵石,這樣說也沒錯。只是我曾翻閱古籍,春秋五霸時期,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一舉擊敗了吳王夫差時,其身上帶著一柄寶劍,刻上『越王勾踐自用劍』七字,此劍不但削鐵如泥,更是輕巧無比,當中就是加入了一種名為鉻鐵的鐵石。玄鐵雖然珍貴,卻還能偶然尋得,這種鉻鐵卻是百年難得一見,而且失傳己久,是以一般人都遺忘了。」
溫志清聽到『削鐵如泥,輕巧無比』這幾個字,心中一凜,問道:「莫非『和清劍』之中,就是包含了那種鉻鐵?」
郭雲星嘆道:「鉻鐵一向是傳說之物,我尋找了半生,也從來沒有見過。可是剛才我拿起『和清劍』,覺得此劍輕得異乎尋常,非我所見過的任何鐵石,想必就是鉻鐵了。」
溫志清知道自己找出此等奇物,實在喜出望外,但心裡卻有一個疑問,為何郭雲星能輕易把劍砍斷呢?
郭雲星看他的又喜又憂的樣子,猜到了他的心事,說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會把『和清劍』一砍而斷?」
溫志清臉上一紅,說道:「正要向前輩請教。」
郭雲星道:「你說在火爐中燒了七日七夜,而鍊出此鐵材嗎?真是暴殄天物!像鉻鐵這種稀世奇鐵,若不燒上兩三個月,豈能盡去雜質?我說混帳之故,正是你們燒的時間不夠長,火爐的熱力也不夠,若非如此,豈能被玄鐵所鑄的匕首一擊而破?」
溫志清雖聽郭雲星有責罵自己之意,但聽得『和清劍』只要鍊法得宜,會比玄鐵劍更具威力,自然十分高興。
郭雲星道:「你且別高興,我雖說會助你重鑄『和清劍』,但要是你資質太笨,三年內都鑄不好,這可與我無關。」說罷便示意溫志清陪同往刀劍房去。
溫志清跟著前往,才一進去,看到房內有一塊甚大的花岡岩石,石上卻滿佈劍痕,想必是測試寶劍之用。
郭雲星在牆壁取下了一柄劍,交給溫志清,說道:「我要你燒融此劍。」
溫志清拿起劍套一看,失聲道:「『子須劍』?這不是前輩你一直所愛用的隨身佩劍嗎?」
到底郭雲星為甚麼要溫志清燒融此劍?和清劍又能否順利重鑄?
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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