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酒樓外火光紅紅,附近的居民都熱心地前來幫忙救火。秦維信見火頭不止一處,知道絕非一般失火,心裡不禁泛起不祥之兆。
秦維信對夫人說道:「鳴鳳,妳在這裡指揮著。」
張鳴鳳點了點頭,知道秦維信要進去救人,回應道:「小心一些。」
秦維信看清前路,衝了進去。但才進去飯堂,已發現地上有數具屍體,似乎是酒客和店小二的模樣。他上前查探一下,全都是被兵器所傷,看來是被強盜來先殺人,後縱火。
秦維信冒著大火,跳上二樓察看,在廂房長廊外似乎有一個人站著,只是濃煙密佈,看不清是友是敵。他全神戒備,暗自提防,一步一步的走近,卻發現是酒樓的老闆林承天。
秦維信立即快步上前,正欲相詢,才看到林承天的胸口被長劍貫穿,直刺刺的釘死了在牆上,已然斃命。
秦維信心中萬分悲痛,奮力拔出長劍,眼淚已奪眶而出。一來他跟林承天是相交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二來因為雪盈無法嫁入林家,使秦維信心中有愧於他,這份歉疚,只怕今生也無法釋懷了。
酒樓的每個房間,盡是被翻箱倒籠,所有財物亦已被搶去,相信賊人們是求財而來的。
承天酒樓開業二十餘年,自家釀製之酒芳香醇郁,吸引不少江湖中人遠道而來品嘗。加上林老闆心懷仁義,廣結善緣,黑白二道歷來均是給這裡定立和平協議,再大的仇怨,也絕不能在這裡生事,打擾酒樓營業。這次是哪裡的惡徒,竟敢一舉開罪整個武林?
這時樓梯已被燒光,大火漸漸燒到身旁。秦維信不敢多留,抱起林承天,從二樓窗外躍出,跳到地上。
這時鏢局內的絕大部份的鏢師們都已前來,張鳴鳳正指揮著村民和鏢師救火。她回頭一看,只見丈夫抱著林承天,林承天胸前鮮血流出,顯然已被人殺害,心裡也是十分難過。
秦維信咽嗚說道:「林兄,我們來遲了,太遲了。如果我們沒有猶豫,早幾個時辰來訪……」說罷把林承天的屍身放在地上,跪拜了一下。
張鳴鳳嘆道:「死者已矣,林老闆的性命雖然無法救活,但我們也得盡力保留著這酒樓,讓堯兒回來可以承接下去。」她口中雖這麼說,但酒樓中酒藏極多,燒起來極難撲滅,而且既是被故意縱火,只怕整間酒樓也會付諸一炬了。
秦維信點算一下,發現酒樓內的小二,廚工等十餘人,還有十數名於酒樓住宿的客人,竟是無一生還。
看著自己鏢局的鏢師們,十有八九都前來幫忙,忽爾想到,既然酒樓是被人滅門縱火,所來的人必定是有所圖謀,鏢局如今正是空虛,豈不是中了敵人聲東擊西之計?
秦維信心念及此,馬上叫道:「鳴鳳,我們快回去鏢局!」
張鳴鳳一怔之下,已明其理,當下二人並肩趕回去。
在鏢局門外,已傳來了兵刃相交之聲。秦氏夫婦全神戒備,一踏進去,一陣血腥氣味便撲鼻而來。只見地上屍橫遍野,皆是鏢局中人。四個穿起黑衣的人,正和杜刻相鬥。而杜天則被兩個黑衣人追趕著,四處逃命,險象橫生。
秦維信身上沒帶兵器,馬上撿起地上一名鏢師的長劍,欲向杜刻身邊的一個黑衣人砍去。豈知耳後風聲響起,原來有兩名黑衣人正伏在門後,兩柄長劍分別刺向秦維信左右兩側。
秦維信往後急躍,同時使出秦家劍法中的『清風襲月』,後發先至地以劍鋒擊打其中一柄來劍的劍身。
他原以為即使不能把來劍擊斷,至少也能迫得對方收劍避開,便能爭取時間應付另一柄劍。豈料對方長劍非但沒有閃避,更主動壓向秦維信的劍鋒,噹的一聲,兩柄長劍同時脫手飛開。
秦維信心中訝異萬分,知道對手內力不弱,長劍更是精製而成,劍身不懼與自己長劍的劍鋒硬碰。
但秦維信畢竟是洛陽城中有數的武學高手,年青時已遊歷四方,身經百戰,創立鏢局後雖少與敵交手,但亦自勤修不拙,功力日深。此刻借著對方擊劍之力,借勢躍開,恰恰避過另一柄長劍的直刺,從地上撿起另一柄長劍,緊守門戶,接下這兩名黑衣人的圍攻。
張鳴鳳眼看杜天處境凶險,也從地上拾起長劍,替他擋下敵人的追趕。
杜天急道:「秦叔母,敵人是要搶東西。」
只見數名黑衣人從大廳裡走出來,把一袋袋的東西背著逃去。
秦維信知道那大半都是托鏢者的貨物,若不追回,縱然付得起賠償,鏢局的聲譽亦必定盪然無存,多年來苦心經營的鏢局,恐怕就得結業了。
然而他若追趕,杜刻和張鳴鳳只怕難以應付一眾黑衣人,心中一亂,三十六路的秦家劍法便無從發揮。
與他對戰的兩名黑衣人功力雖遜於秦維信,但頗通聯擊之術,於秦維信心神略分之際,於他左臂上削了一刀。
張鳴鳳這時已擊傷了追趕杜天的敵人,眼見丈夫受傷,立即加入戰團。夫妻二人合力,反迫得那兩名黑衣人只守不攻。
杜天在旁空自著急,幾次想去幫忙,卻又苦無武功。雖然自己弓箭嫻熟,這時候卻在哪裡找一套弓箭來射?情急之下,抓起地上的石塊,對著攻擊父親的敵人擲去。
他雖然沒學過暗器手法,但從小在父親所傳的步法中儲蓄內力,眼光也是甚準,石塊擲來,虎虎生風,那些黑衣人倒也不得不防。
杜刻苦戰良久,心中慨嘆起來,若不是當年被大內高手所傷,功力大打折扣,隱居二十年來又疏於鍛練,今日豈會被這些鼠輩所辱?
此刻他雖仍能憑獨特的身法自保,但見一眾黑衣人所使的招式,雖無過人之處,然而個個內功不弱,打起來招招帶勁,不易抵擋。而且各人均有不同的武功,有的使刀,有的使劍,有的使棍,心法明顯運度不一,絕不會是同一門派之人,但合作起來,互相配合,實在難以猜透他們的來歷。
秦維信也是訝異萬分,心想自己縱橫江湖,三山五岳中的草賊流寇幾乎都曾有所聞,今天卻是從哪裡冒出了這一批惡賊?而且他們人數雖然只有大約二十人,但個個內力高強,攻守嚴謹,即使是天下四大寨的山賊們聯合起來,也找不出這麼多的高手。何況他們招數均有法度,絕不像一般山寨裡只靠蠻力兇狠的打法。
他左手雖痛,卻反而使他漸漸冷靜下來,默念秦家數代傳下來的心法,終把自己苦練近四十年的秦家劍法全力而為。
這套秦家劍法,乃秦維信祖上代代相傳,再經歷數次改良,招式越見凌厲。加上秦維信曾祖父秦百川聰慧過人,創出一套心法配合招式,使秦家劍法一時聲名大亮。
本來秦百川留下訓言,劍法可授門徒,心法卻只可傳秦家子孫,但秦維信三代單傳,卻又膝下無兒,是以在兩年前破例把心法傳於林堯,期望可以流傳下去。
不一會兒,張鳴鳳看準了一名黑衣人的刀招用老,使出一招『仙人指路』,右手的長劍刺出,插進他的大腿。那黑衣人還未及時退下,已被秦維信搶上,一劍砍死。
然而敵人在盜出財物後,又輾轉回來參戰,人數漸多。秦氏夫婦雖殺掉一人,卻立即有三名黑衣人補上。
縱使鏢局中人也聞訊回來,卻無一流好手,而且先後有別,往往剛進入鏢局大門,便被伏擊在旁的黑衣人所暗算,即使尚有一拼之力,最後也是一一被圍攻而死。
秦維信眼見一眾鏢師們相繼被害,一咬牙,拼盡一口氣,決定要和敵人同歸於盡!
再鬥了一會,盡數的鏢師均已被殺清光,十餘名黑衣人圍著秦維信等三人,杜天則仍然在四處亂跳,逃避兩名黑衣人的追補。
杜刻、秦維信身上皆負了傷,雖非要害,但流血甚多,漸漸力有不支,而張鳴鳳武功雖在二十年前被譽為三大美女高手之一,但多年來養尊處優,全副心力都用作幫助丈夫和教導女兒,久疏戰陣,此刻只守不攻,但劍招也漸漸慢了下來。
忽然傳來一陣粗壯的聲音,說道:「青風護法有令,只要那東西到手,需饒杜刻父子性命,秦氏夫婦則不必放過。」
杜天往聲音來處一望,不知何時在鏢局牆上,站了一名禿頭大漢。他身材甚高,用黑布蒙起了臉,也是穿著黑衣,但胸口卻有火焰圖案,雙手負在背後,似乎已經來了好一會兒。
鏢局內十數人同時回應:「得令!」只餘下三人擋住杜刻,其餘眾人盡向秦氏夫婦砍去。秦維信自知難以幸免,劍鋒一轉,招招與敵俱亡,迫得黑衣人眾一時不敢放手搶攻。
輾轉間,秦維信雖已殺掉兩人,身上卻也多了幾道傷痕。牆上的蒙面人似乎不滿眾人遲遲未能得手,大喝一聲,從城牆上跳了下來,迅捷異常的一掌擊向秦維信去。
秦維信的功力本來跟此人相若,但被數名黑衣人圍攻良久,氣力漸衰,加上蒙面人在牆上觀戰良久,正是看準時機,施展出這雷霆一擊。
秦維信只感到強大的掌風灼面而來,頓感氣血閉塞,長劍再也無法舉起頑抗,胸口已然中了一掌,口噴鮮血,肋骨折斷。他自知無幸,隨即擲出手中長劍,刺穿一名正攻向張鳴鳳的黑衣人腰間,卻被另一名使刀的黑衣人上前一砍,當場氣絕身亡。
張鳴鳳又驚又怒,大叫一聲:「信哥!」,衝過去丈夫身旁。
杜刻眼見蒙面人又欲擊向張鳴鳳,不理身旁的刀光劍影,立即上前格擋,雙掌齊舉,接下蒙面人的一擊。
四掌一交,杜刻噴了一口鮮血,倒退了幾步。蒙面人所使的是『大碑裂手』功夫,純以一道剛猛之力擊在對手身上,杜刻既已力戰甚久,掌法亦非其所長,焉能抵抗?
那邊廂,張鳴鳳眼見丈夫已亡,自己也不願獨生,寧可自刎,不能死於賊手。
張鳴鳳哀道:「師兄,雪盈就請你照顧了!」說罷左手伸出,和秦維信一握,右手長劍倒轉過來,在自己頸上刎去。
杜刻忙道:「不可!」然而重傷之下,再無氣力上前阻擋,張鳴鳳已然倒下,頸中鮮血四濺,眼見難活了。
蒙面人『嘿』了一聲,說道:「二十年前,『盜俠』聲名極響,江湖中人無不敬佩萬分,今日一見,原來也不過如此,青風護法也未免太抬舉你了。」
杜刻氣道:「你們是誰?怎會得知我的消息?」說罷立即調整呼吸,準備上前再戰。
蒙面人冷笑一聲,說道:「本座乃九曜神教五大護法之一的赤火護法,好好記著吧!不過秦家小姐那一邊你倒不用費心,青風護法正親自去把她處理……」
杜刻整整呼吸,不等蒙面人說完,立即攻了過去。
蒙面人緊握雙手拳頭,避開了杜刻的攻擊,彎腰運勁,擊在杜刻的膝蓋上。『格勒』一聲,杜刻雙膝碎裂,卻咬緊牙關,哼也沒哼,倒在地上。
杜天大叫一聲:「爹!」
蒙面人道:「本座既答應了饒你一命,這次就放過你們,下次再落在本座手裡,可沒有這麼便宜。」轉身對杜天說:「小子,有本事就苦練十年,再來報仇吧!」
杜天也不理會,上前背起了父親,施展輕功逃出鏢局。只聽身後隱若傳來蒙面人的聲音:「財物全數拿走,再放火把這裡燒光……」
杜天背負著父親,心中惶恐不已,只往郊外逃去,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杜刻雙腳雖折,卻不慌亂,說道:「阿天,這裡安全了,先休息一下吧。」
杜天一聽,馬上停了下來,在大樹下輕輕的放下父親,唯恐觸碰了他的傷處。
杜刻慢慢的用手輕觸著雙膝斷骨之處,強忍痛楚,把斷骨移正過來。再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了兩條布條,稍作包紮之用。
杜天哭道:「爹爹,怎麼辦?」
杜刻運功一會,苦笑道:「還好,死不了的。但若不能馬上醫治,我這雙天下第一輕功的腿,大慨要報廢了。」
杜天急問道:「哪裡有好的大夫呢?我馬上背你前去!」
杜刻沉思良久,說道:「現在只有找你師公醫治了,但我們差不多二十年沒有聯絡,也不知道他們是否仍居住在那裡。」
杜天說道:「若沒有其他方法,也得試試了。」
杜刻嘆道:「也只能如此了,阿天,路程遙遠,辛苦你了。」
杜天搖了搖頭,說道:「孩兒不怕苦,請爹爹指引道路。」
到底杜刻能否成功得到醫治?林堯和秦雪盈的命運又會如何?
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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