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的圓月刀,已砍往林堯頸上。林堯頸中一寒,閉目待死。卻聽得金刃破風之聲戛然而止,圓月刀在林堯的頸前僅剩兩半分之距離時停了下來。
沈遙笑道:「怎麼樣?再問你一次,要不要拜我為……」
林堯不等他說完,答道:「休想!」舉劍格開圓月刀,向沈遙削去。沈遙回刀一檔,又反攻回去。
沈遙若要殺死林堯,原是輕而易舉,只是看到林堯聰慧過人,不禁牽起了愛才之心,加上教主有令,若遇上根骨與悟性俱佳之人,務必要拉攏入教。
他多年來全心練武,於輕功和刀法上有著別樹一幟的風格,使他一生引以為傲。但他既沒娶妻,膝下無兒,加上教中的弟子資質有限,難覓傳人。
此時他出招每每留有餘地,幾次能砍殺林堯,卻又停下刀來,這倒像和林堯在喂招練劍似的。
林堯拼盡全力而戰,忽然身後傳來李鏢頭的聲音:「堯兒、盈兒快走!」他百忙中回頭一瞥,只見李鏢頭和黃鏢頭分別以一敵三,其餘兩位鏢師已然倒地,秦雪盈淚流滿臉,連劍也沒取出來。
可是就這一分神,圓月刀又架在自己的頸項上。沈遙又問道:「服了嗎?」
林堯叫道:「不服!」舉劍格刀,又再向他攻去。
堪堪拆了一百餘招,一個全力施展,一個手下留情。林堯漸漸察覺對方有些招式已是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使出,雖然仍無法捉摸何時虛,何時實,但要閃擋卻也多了些把握。
秦家劍法威力本就不弱,但林堯始終所學未久,又沒實戰經驗。此時適逢大敵,林堯不必顧忌誤傷對方,終於漸漸得心應手,在劍法中偶爾夾雜別派的招式,倒也可算神來之筆。
沈遙也察覺到這一點,更是欣賞林堯的天賦,於是他手上加勁,不久又再次架刀於林堯之頸上。
沈遙軟硬兼施,哼了一聲,說道:「別以為本座輕易收徒,若非有上佳的資質,豈能成為本座的真傳弟子?本座看上了你,那是你的榮幸!最後一次問你,降或不降?」
林堯不答,回頭一望,只見王鏢師已然被殺,剩下李鏢頭左手拿劍,正以一敵五。他右臂近肩膊處有一條極深的傷痕,幾可見骨,雖在捨命搶攻,卻已是強弩之末。
再望向秦雪盈,她也正含淚望著自己,眼神中似乎己萌死志,其餘綠衣人亦作合攏之勢,別說她不想逃走,就是要逃也是無能為力了。
沈遙眼見林堯一直望著秦雪盈,猜到了他的心事,笑道:「本座跟你們並無仇怨,只是奉命於教主,需要募集資金,才不得已劫了酒樓和鏢局。小子,本座欣賞你的傲氣,你要是拜本座為義父,本座便留下你們的性命,讓你和秦姑娘結成連理如何?」
他說的輕描淡寫,竟不把自己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當作一回事。
林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劍尖下垂,沈遙只道他願意棄劍投降,心中大喜。正欲開口相詢,忽見林堯不理頸上之刀,向自己一劍刺來。
本來沈遙已看通了秦家劍法的各種變化,對林堯的劍招和功力也摸得一清二楚。他預定了幾種拆法,待林堯格開彎刀砍來,不論使用哪種劍法,自己亦能輕易閃避。
但林堯這一劍來得極快,劍路與之前大相逕庭,從自己意料不及之處刺來,更不顧自己性命,只欲同歸於盡。此時若不收刀,雖能早一步讓林堯身首異處,卻恐怕會被他劍招的餘勢所重傷。
此劍來得雖快,但沈遙畢竟經驗老到,剎那間使出一招鐵板橋,下身不動,上半身卻往後急閃。『嘶』的一聲,沈遙的左肩被割開了一道六、七寸長的血痕。
原來林堯已知秦家劍法無法剋敵,卻想起兩天前在巿集上,看到嵩山派石錦割破大哥李志清的衣衫時,所使出的十招嵩山劍法,默想良久,選定了其中一式後,故意嘆息一下,使對方分神後再來這閃電般的一劍。
當天「流星劍」石錦為了奪得李志清的和清劍,使的皆是嵩山劍法中最精妙的招式,沒想到竟被林堯偷學過去。假若林堯能習得嵩山的心法配合,讓出招時快上幾分,此時沈遙早已被一劍穿心。
但這麼一來,卻激怒了沈遙,他喝道:「不等了,殺光他們!」
綠衣人眾聽到指示,亦向秦雪盈動手。沈遙號令完畢,手下再不留情,出招帶動了全身內勁,圓月刀頓時刀氣大盛。林堯勉力格開一刀,手臂已感酸軟。沈遙一擊不中,彎刀再次揮來,林堯不敢再擋,奮力閃開,再尋機會跟他同歸於盡。
那邊廂,秦雪盈終於拿起了劍,力敵兩個綠衣人。其餘綠衣人知道勝券在握,也不忙出手,撿起了各個裝著鏢物的包伏。只監視著不讓她逃走。
秦雪盈既傷父母之亡,又沒有臨敵之變,心慌意亂,劍法更使不到三成威力,只是身法奇特,兩個綠衣人一時間卻也刺她不中。
秦雪盈瞥眼一看,只見李鏢頭已用盡最後的氣力,被綠衣人長刀橫腰砍到,竟把他一分為二!這為洛陽城的首席鏢師,就此隕命。
秦雪盈雖生於武學世家,但幾曾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雙腿一軟,步法便慢了下來。綠衣人雙雙搶上,秦雪盈頓時兇險萬分。
沈遙一刀快似一刀,而且招招帶勁,圓月刀霍霍聲響。林堯一柄長劍左支右絀,終於不及閃避,只得舉劍一擋,『錚』的一聲,長劍脫手,虎口已被震裂,跌在地上。
林堯望向秦雪盈,只見她也氣力將盡,心道:「罷了,既已家破人亡,今天畢命於此,也算能和盈妹同年同月同日死。」
只見沈遙的圓月刀又至,忽聽到一把蒼老的聲音喝道:「刀下留人!」
一股強勁的掌風急襲而來,沈遙往後一躍,卻見一個白髮老翁已然抱起林堯離去,同時不遠處亦有一個老婦救走了秦雪盈。
兩位長者足不停步,救人後立即逃走,一眾綠衣人正欲追趕,沈遙卻道:「不必了,本座認識他們是誰。追是追不上,打也打不贏。你們趕緊撿起財物,我們便回去總堂吧!」
林堯只道自己必死無疑,卻竟然有人來救,而且這老者身法之迅速,不輸壯年。凝神一看,他雖己白髮滿頭,精神卻十分矍鑠,林堯也猜不到此人是誰。
林堯說道:「前輩……」
那老者卻打斷他的說話,說道:「且莫說話。」林堯便不敢再問了。
那老者雖抱著林堯,在樹林間奔躍卻有如靈猴般敏捷。他身後的老婦抱著秦雪盈,速度也不輸於這老者。遠遠望去,隱約看到遠處還有一個人在追趕而來,卻是看不清楚樣子。
秦雪盈被那老婦抱起時,已是心力交粹,昏迷了過去。
如此急奔了大約兩個時辰,一行人穿過樹林山谷,走過小溪秘道,進入了一所隱敝的小屋內才停下來。
那老者和老婦剛放下二人,隨即坐下吐納,似要運功緩和急速的呼吸和心跳。林堯不敢打擾,上前扶起秦雪盈,這時她也清醒過來,問道:「這是甚麼地方?」
林堯也不知怎麼回答,只好四處觀察,回憶剛才驚心動魄之戰。
過了一陣子,那老者終於張開眼睛,緩緩站起。林堯立即向老者跪下,拜了一拜,說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秦雪盈聽到此言,也一起向他們跪拜。
老者回應道:「不必客氣,請起來,你們真正的恩人在後面。」
林堯和秦雪盈不敢起來,回頭一望,一個年輕人靠著大門,不住喘氣,正是杜天。
林堯奇道:「三哥!怎麼是你?」
秦雪盈亦同時問道:「杜師兄!怎麼是你?」
林堯既得悉杜刻乃秦雪盈母親的師兄,那麼她稱他為師兄倒也是合情合理。但秦雪盈心中卻有疑問,怎麼杜天會是林堯的三哥?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aqSNbJW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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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天一邊喘氣,一邊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四弟你怎麼會和長信鏢局的人一起?」
林堯站了起來,說道:「三哥,昨天我說要遠行,正是要和鏢局的人到長安去。」
當下把林家和秦家的關係,自己如何承蒙秦總鏢頭錯愛,把雪盈許配給自己,又如何幫忙運鏢到長安後,再辦婚禮之事簡約地說了出來。
杜天聽到林堯和秦雪盈已有婚約,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裡跳了出來,只能勉強忍著。心想:「難怪秦叔叔他們聽到爹爹提起婚約時面色大變,原來他們已把雪盈另行許配他人。昨日我得悉雪盈自己不知婚約之事時,心中總是覺得不妥,既然她不知和自己有二十年之約,那李媽和雪盈談及要嫁人之事,自然是指跟別人無疑。」
想到這裡,他心中郁悶氣苦至極,加上一夜未眠,長途奔波,終於吐了一口血出來。
那老婦隨即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塞在杜天的口中。
杜天吞下藥丸,說道:「不打緊,謝謝師婆。」說罷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嘆息道:「四弟,雪盈師妹,是我和爹爹對不起你們!」說罷跪在地上,向他們二人叩頭請罪。
林堯忙道:「三哥請起!那批惡徒既是有備而來,三哥和伯父何罪之有?」
他以為杜天是要為了保護酒樓和鏢局不周而請罪,卻不知道杜天所指的是杜刻當年拜托沈遙送夜明珠到鏢局作定情之物,埋下今日滅門之禍。
秦雪盈還是不願意相信,問道:「杜師兄,你為何會在這裡?我爹娘他們……」
杜天搖頭答道:「對不起……」
秦雪盈傷心欲絕,站立不穩,林堯趕緊扶著她到旁邊的椅子休息。
那老者說道:「阿天,當中事情之細節,我們也未知道清楚,你就重新再說一次吧!」
杜天當下便從爹爹如何裝死隱居近二十年說起,然後帶他到洛陽拜訪舊友,自己跟林堯等人結拜為兄弟等等簡略說出,直到承天酒樓和長信鏢局被劫燒光才停下來。至於指腹為婚婚之事,既已得知林堯和雪盈也有婚約,自然略去不提。
直到杜天說罷,林堯向洛陽方向跪下,拜了三下,哭道:「爹!孩兒不孝!」
秦雪盈帶淚問道:「杜師兄,為甚麼杜師伯會把那個甚麼夜明珠送到我們鏢局去呢?」
杜天心想此事是不能說真話的,否則豈不是等如搶走林堯的妻子?他低下了頭,避開了秦雪盈哀怨的眼光,說道:「我爹爹本想待風聲過後,把夜明珠變賣,給各地的災民添購物資和糧食,後來既要裝死,此事只好擱下。」
眾人沉默了一陣,忽然房間內傳來幾下咳嗽之聲,杜天便道:「我爹爹受了傷,我先進去看看。」眼見林堯也正要動身進入探訪,杜天揮手道:「四弟,你先在這裡歇歇,我有些要事和爹爹商量。」
林堯看到杜天為難的樣子,故意轉變話題,轉身說道:「請問兩位老前輩高姓大名?這裡是甚麼地方?」
到底這老者是誰?林堯、杜天、雪盈三人今後的命運如何?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BfGPVpk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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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