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嘴角微微上揚，藍瞳透出的視線凌厲的如同利刃，他笑著，在一片模糊的渾沌、哀啼怒號當中，他仍毫不在意的笑著。

撇除芊手臂那五個血洞不管，其餘的人個個面容僵硬，尤其始終極力強調危機的戈，他還得靠著比他小好幾個個頭的陽扶著才能勉強保持站姿。

他們都不笨，也都清楚如果自己再不表率，那芊的挑釁就會成為他們所有人的決定，但沒有人和芊撇清關係，他們沉默著，靜靜的認同了芊那毫無憑藉的傲氣。

儘管這可能是他們這群萍水相逢的人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默契。

芊沒再開口，彷彿在等待女人的回答，但女人的聲音卻沒有再出現，反倒是周圍那一直圍繞在耳邊、惹人心煩的獸鳴在某個瞬間後全噤了聲，如同連鎖反應一樣，柔和又佈滿視線的鵝黃光芒像是沾染上什麼一樣逐漸變得混濁，那些剪影般的獸形也在渾沌當中慢慢淡化。

有甚麼......要來了？

眾人的腦海裡標語般的出現了同一行字，在芊的挑釁之後的這個劇烈變化......必將伴隨致命的危險。

極其壓抑的色彩在空間中、像有生命一樣，不斷的膨脹、撐裂，每一次的綻裂都讓那些黑暗更加密集而且濃郁，在數次膨脹之後，幾乎讓他們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是想各個擊破嗎？』芊壓低了身形，專注的用耳朵聆聽著周圍的聲響，但這些黑暗似乎隔絕了聲音，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在死寂中，如同打雷般的心跳聲。

突然轉換的景象、籠罩了所有人的黑暗、直到現在都不發一語的女人、轉換場景的動機和刻意分開所有人的行為......

沒有結論，得不出結論，無論是甚麼樣的猜測要搬到現實來，如果欠缺驗證最後只會變成無謂的妄想，但——

「嘿。」芊完全不管自己的聲音是否有傳達到女人的耳裡，他對著一片黑暗說著，語氣間幾乎沒有一點的情緒起伏，「我不管妳是從哪個瘋人院跑出來的，也不想問妳那殺千刀的目的，我只知道......既然妳不想殺我的話就給我好好的洗好脖子，這邊可是恨不得把妳給碎屍萬段啊。」

他一開始鋒芒外漏的樣子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寧靜卻旺盛的怒火、冰冷且熾烈。

『我期待。』冷淡清麗的聲線，高傲的回應了芊的挑釁。

周圍仍是一片黑暗，聲音卻在耳邊迴盪，芊聽著自己逐漸平緩的心跳，頭腦忽然冷靜了下來，思考變得清晰無比，所有原本看似獨立的點都挨上線彼此連接，就像是陳列在架上一樣整齊、供他隨意檢視。

他還沒來得及釐清這是什麼樣的狀態，女人又再次開了口，『不過你，其實根本沒有能力吧？』

芊瞇起眼睛，沒有反駁、更沒有贊同。

『我對你可是很有興趣的。』和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同，女人的聲音變得促狹，濕潤的聲線勾人心醉。

「很不巧。」芊無動於衷，聲音冰寒如霜，「我只對妳的血感興趣。」 

『那，你來取吧。』芊只聽到一聲媚笑，他的瞳孔逐漸放大，他清楚的『看到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有一個身影正慢慢變得清晰，那身影是個女人，一個身材高挑曼妙的女人。

沒有多久，女人略施脂粉的白皙臉蛋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自渾沌中浮現，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滿佈著戲謔的挑逗。

兩人的距離逐漸縮短，女人的手隔著黑色絲質手套，在芊的胸前游移。

冰冷，令人顫慄。

明明是親暱的舉動，芊卻感覺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魚，鼻腔裡滿是女人的幽香，他的後背沁出了冷汗。

女人停下了動作，她的雙手服貼在芊的心窩處，閉上眼將頭靠在他的胸前，感受著芊急促的心跳

「來，取我性命吧。」戀人般的低語，她的話語沒有半點的遲疑，芊像是被震攝般僵立，。

『我，一直希望能死在你的手裡。』和方才忽然冷靜下來的情況一樣，腦海如同壞了的播映機，重複閃爍著殘缺的光景與話語。

那聲音，比起女人來說，還太過純真。

芊奮力的嘶吼，他推開女人，捂著劇痛的頭蹲在地上，腦海裡浮現的片段光景如同銳利的碎片，每一次輪轉都將他的意識給劃得鮮血淋漓。

這就是記憶？我的記憶？如果這是我的記憶，那為什麼我會如此陌生？但如果不是我的記憶，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為什麼這記憶會在這時候出現？

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女人緩緩的起身，她的雙眼垂掛著淚滴，芊茫然的看著自己胸口、顏色變得更深的黑色西裝，斷了線般垂倒在地上。

他的嘴裡含著一句呢喃，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要在一個想殺了妳的人面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