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該清醒了吧。』某人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睜開眼，我看到了我。

或者看見一面鏡子。

鏡像中的『我』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試探性的動了下左眼皮，鏡像中的也跟著照著做。

不，不是鏡子。

『你是誰？』我沒再眨眼，專注的看著眼前和我有著同樣面貌和同樣表情的別人，話語也幾乎重疊，但我非常確信他並不是什麼鏡像。

「怪了，我不是照做了？」那人似乎對假裝是鏡像沒有絲毫堅持，很快就放棄的擺出了一副驚奇的表情，雖然我根本沒感覺出他有任何驚奇。

如棒讀般，毫無誠意的驚奇表情。

『如果你是我，應該不會笨到忘記鏡像是左右顛倒的。』我無所謂的指出他的錯誤，比起眼前這個人，我更在意的是我現在到底是處於什麼情況，雖然兩邊應該連接著同一個解答。

那人拉開距離後，我的視線豁然開朗，但不管我怎麼閉眼再睜眼，除了那個人以外全是一片漆黑，腳下、頭頂，充斥著沒有盡頭的黑暗。

「安心吧，這是個夢，毫無意義的夢。」順口解答我的疑惑，他『嘿咻』的坐了下來，卻與站著的我同樣高度，在我看來就像是浮空一樣。

「至於為什麼嘛，因為你不會知道你想要什麼、不會知道你想做什麼，就連想要知道什麼你也不會知道；就結果來說，這只會是個毫無意義的夢。」那人豎起了三根手指，如表面上意義一樣的雲淡風輕。

我有些火大，先不管他在自說自話什麼，那毫無轉圜餘地的肯定語氣，簡直像是將我所想的全部看穿了一樣。

而這點，比起現在莫名其妙的處境更讓我光火。

『那麼換句話說，你的存在同樣也毫無意義？』我挑眉，毫不客氣的挑釁。

「沒錯，和這夢境一樣，我的存在同樣也毫無意義。」他爽快的承認，平淡的表情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

我一時之間做不出任何回應，強烈的違和感在心中漫開，看著他那帶著微笑的表情、和我一模一樣的表情......

我壓抑下想要撫摸自己的臉的想法，促狹的再次開口：『既然毫無意義，那我為什麼非得和自己的臉乾瞪眼不可呢？』

「這不是我能選擇的，但我一開始就說過——你也該清醒了吧？」那人攤開了手。

他的話才剛落，我的視線就變得僵直、原本能活動的四肢凍結般動彈不得，到方才為止還踩實的腳下突然踩了空，視線中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孔越來越遠，當意識到墜落進無止盡的虛空時，黑暗已經將我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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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高照，湧動的海水波光粼粼。

沙與水、陸與海的分界，隨著海水沖刷細沙、與破碎的白浪被拖回海裡的聲響不斷被重新標注。

於天空翱翔的白鷗逐漸停歇了振動的雙翼，最後，收攏的翅膀在身旁擱著，那對精實有力的腳爪也在一間屋子上靠了岸，一間圓頂房屋。

這種由白色瓦磚砌成的房屋連接著架高的木制走道比鄰著海岸而立，數十間屋子連著走道錯綜的排列，拔升的走道形成階梯、在屋與屋之間橫著，看似無章法的排列方式讓這建築形同一座立方迷宮。

房子通體潔白，深藍屋頂由透明的玻璃構成，底層由藍色邊框標出界線、無數相切的不規則幾何圖形窗，與和其他設計相比顯得樸實的褐色木門組成。

夜站在沙灘上，不知第幾次呢喃後搖搖頭走進了巨大的立方迷宮。

無視了數道木門，他在最頂端的木門前停下腳步，木門的邊上標一道門牌，上面寫著『頻果樹-7』。

轉開沒有上鎖的房門，裡頭因為牆壁基本由玻璃構成，完全沒有視物的困難，但現在熾烈的陽光反而讓夜覺得有些刺眼。

瞇起眼擋住了左手邊反射過來的光線，眼前的人影在光芒中顯得有些模糊，「那傢伙醒了沒有？都已經兩天了。」

『唰』的一聲，接著是布幕振動的聲響，刺眼的光芒被降下的窗簾給遮蓋，剩下的只有從樓上傳來、剛好能讓人視物的柔和光線。

眼前的人影不再模糊，方才的疑問還懸著，夜皺起了眉頭，在他面前的、是手拉著繩索，一臉敵意的倪。

「我都說過多少遍了，那個矮子硬是要全員湊及才肯說明，為了接下來的行動，我根本沒有動手的理由啊。」夜無奈的攤開手，眼神瞟向房子中央、通往樓上的螺旋梯，雖然以兩人距離螺旋梯的位置來看，他們和螺旋梯的距離幾乎相等，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跑輸一個和平笨蛋，但是......

沒有漏看倪因為緊握著繩索而泛白的手掌，夜反手打開門，退出門外後做出他的無敵意宣言：「雖然不知道妳信不信，但我現在無法發動能力，以我的體能，這樣的距離我是絕對無法對妳不利的......要是妳還是堅決要我離開，就把窗簾拉上吧，我會就這麼離開。」

倪顫動了一下，握著繩索的手正準備動作，夜又出聲了：「我對那傢伙的死活其實不怎麼感興趣，但是妳就不一樣了，在走之前，能讓我提出個疑問嗎？」

倪抿起嘴唇，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夜將她的反應理解為默許，直接開口提問：「雖然我不認為妳攔得住那個傢伙，但妳認為這樣毫無意義的『保護』，到底是為了他呢、還是為了自己？」

「在聽了尊簡短的說明後妳想要逃離的想法我不反對，但把重點嫌疑人帶走我就不解了。」夜說明，金色的雙眼直直的望向倪。

「再怎麼遲鈍也該發現那傢伙跟我們有很大的差異吧？先是醒來的位置不同、強大過分的力量，現在就連昏迷的時間都和我們不同......這些妳不覺得可疑嗎？」

夜隨手把玩著門把，見倪一語不發又接著說下去：「為什麼妳要在那麼多選擇當中，選了一個最不穩固的靠山呢？」

倪緊咬著嘴唇，她依舊沒有開口，只是無言的緊握著繩索，用幾乎把繩索嵌進肉裡的力氣緊緊握著。

眼看著倪的反應，夜搖搖頭，正準備要開口卻被突如其來的亮光給刺到睜不開眼睛。

「我說你啊，問題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嘲弄的語氣，和毫不客氣的說話方式，夜眼前的人影和剛來的那時候一樣模糊不清。

「不過最大的問題應該是出在眼和腦上吧？」人影歪著頭，將紅色的長髮扯了下來，露出底下的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