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本以為他們之間會一如既往的。
至少在他們中學開始交往開始,經過了高中同寢(深究起來,那只能算是半同居吧)與大學分住稍遠一些的維持,最終到了現在真正同居,黑子一直都這麼認為。十多年的時間裡,他們對彼此的了解,無論是從理論或是現實來看,甚至比血脈相繫的家人來得透徹,就像黑子知道赤司早上起床時會因為偏頭痛稍微賴床,而赤司知道黑子因為常喝香草奶昔容易鬧腹疼所以家裡要常備胃藥一樣。
最初他與他都是這樣想著的,畢竟也不是第一天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要說問題與爭執也不會是第一次發生,而他們也早摸索出一套可能解決的固定流程——從各方面來說,當時的黑子都想不透他們兩人之間怎麼可能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可是直到當前,他似乎才懵懂地開始發現——彼時的他,仍是太過天真了。
現實永遠比想像中來得難熬太多了。
黑子趴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條手臂從柔軟的邊緣滑落,懸在半空中晃啊晃。春天眨眼間也走到了尾聲,隨著櫻花的凋謝,天氣也開始不穩定起來,在燠熱的夏天來到以前,首要得先通過溼答答的梅雨季。他在沙發上翻了個身,下巴壓在沙發扶手上盯著落地窗外灰濛濛的雨幕,百無聊賴地想著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消停一些,都已經下一個星期了。
赤司今天有研究所的課程,還有教授替他安排的一些研究計畫,因此早早地就離開家門,也說了可能會晚一些回來但應該能趕上晚餐。而黑子則在起床之後開了信箱,發現自己投的履歷又得到了婉轉拒絕的罐頭回信,頓時睡意全消的他一時間心情可說跟外頭的天氣一樣蒙上了陰影,於是連洗漱都不免敷衍起來,接著就把自己拋上了沙發,兩個小時瞬間被小精靈吃得一點不剩。
在黯淡的微光下顯得有些無神的藍色雙眼瞥了眼客廳的掛鐘,八點起來的他總算沒再把鬧鐘拍到床下,如今都已經十點過了,桌上的蛋沙拉三明治咬了兩口被擱回盤裡,現在看上去也已經冷得令人難以下嚥。黑子又是發呆了幾分鐘,才緩緩起身把沒吃完的早餐套上了保鮮膜送入冰箱,順道把喝空的咖啡杯給洗好掛回了旁邊的架子上。
人在不怎麼順利的時候總會想得特別多。黑子自認自己不是個容易自怨自艾的人,但現在回報給他的總讓他覺得煩悶,他向來知道自己平庸,因此他總要求自己花上更多的努力,而在求學的路途中,他這份努力與刻苦,讓他得以一次次克服因為性別與資質無法趕上別人的部份,就像籃球、就像其他很多,然而現在投身了社會,他更明白了一點便是努力不是永遠都能得到回報,更多時候適當的機運比任何努力都來得靠譜實用。
然後,最近,總覺得和赤司君意見不合的時間變多了。其實說得準確點,應該是自己單方面對此無法認同也說不定。理智上清楚赤司並不帶有負面意義的建言,在他耳裡卻像是要把他身為黑子哲也的全部都抹滅一樣。爭執?或許是吧,說到底在中學與高中時期他們也不是沒有過,但那些都沒有當前的如此令他難受。
他也不是真的想這麼認為的。那不像他。
「總之……再努力看看吧。」良久,他替現況下了個註解,也就此打住了不知怎地繞進死迴路的思考。他邊想著自己最近是不是總想得太多,邊起身將客廳的燈打開,用力向上伸著懶腰的動作彷彿要把那些無端產生的負面情緒也一起排出體外。黑子似乎聽見自己的骨頭隨著伸展動作而發出錯位的喀喀聲響,分明也沒怎麼勞動卻還是能感覺到痠痛,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在哪方面勞動去了。
自己的Alpha倒是某方面來說一如既往。黑子揉著腰邊回到書房,開了電腦將已經重複看過不知幾遍的履歷檔案點開,盯著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發呆。隨手又修飾了一下那些早已嫻熟於心的句子,接著點開求職網站仔細地篩選了幾個條件符合的機構將之寄出。這時黑子不免感謝現在電子化的時代,至少在梅雨季可以免除出門寄履歷這一環動作還是不錯的。
如果是赤司君會怎麼做呢?工作什麼的,就算對方不是進入家族企業想來也能在就活便得到內定吧。畢竟,對方是那樣優秀又努力的一個人啊,還是個Alpha,想來一定是一個搶手的人才,但自己這樣的Omega……怎麼又想岔了。寄好履歷之後,黑子看看外頭的雨似是沒有停下的打算,他閉上眼稍做小憩,想來離午餐還有點時間,他便著手繼續整理起屋子。赤司與他搬過來這裡也已經過了數月,但兩人埋首於每日生活,整理行李的動作可說異常緩慢,甚至是有需要才會去翻找東西到底在哪個箱子的程度,隨著赤司研究生活的開始,白天少一個人在家登時又讓效率降低了好幾個百分點。
「唔啊。」將一箱書(從重量推估應該是)挪移到客廳角落拆箱,黑子將內容物取出並把紙箱拆開折好,看著寬敞很多的客廳空間,唇角還是勾起了淺淺的笑容。嘛、這時候就覺得好險自己還沒開始工作呢,不然這家裡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整理好了吧。這樣想著的他勾了勾唇角,如果能在赤司回來前把屋子整理好,無論是他或是赤司都能省一些事,生活上也會更順利的。
「至少在能幫上赤司君的忙之前得更努力才行。」
黑子又看了眼外頭的雨幕,眼裡閃著的微光像是烏雲過後的晴空。
※
赤司從電腦螢幕前抬起頭。
「怎麼了?」赤司的指導教授察覺到動靜,關心地問了一句。當前是分配給赤司的論文指導時間,雖說才研究所一年級,但考量到時間的緊湊與各種計畫的可行性,一向都是越快準備越好,而赤司做為高分考入的榜首,又是頂尖的Alpha,在進度安排上自然又比其他人更快,當許多研究生還邊上課邊摸索著論文主題時,赤司已經進入商討論文架構的階段了。面對這樣的優等生,做為他的指導教授也得特別替對方安排更深的進度,就連研究計畫都破格讓對方在最初時參與,所謂的天之驕子大概就是指眼前這個可怕的後起之秀吧?「啊啊,梅雨季嘛……這堂課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等等再繼續商量你的進度。」年長者同赤司擺擺手,交代了赤司先去準備些資料,推推眼鏡又埋回了自己的紙頁裡。
「是,謝謝老師。」相比起外頭傳言的形象,赤司本人倒是沉穩內斂。這不只是他身為名家之後的家教,更多的果然還是因為年齡成長而洗鍊掉那些青澀了吧。幾年前自己也還是會因為一場比賽熱血激昂,因為某些事做出衝動之舉,現在倒是越來越淡泊了。赤司捧著自己的馬克杯到了茶水間,翻出口袋裡的手機按開螢幕,連一條訊息也沒瞧見。
赤司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做為一個Alpha,他就算不想承認也得說,他確實對自己的Omega有一定程度的掌控慾。這個現象在另一個人格顯現得較明顯,可不代表他就沒有。再者經過了這幾年,雖說人格還是沒統合起來,兩人交談次數也少得可憐,但到底還是同一人,互相渲染影響之後,現在的赤司也開始對這件事有了在意與焦躁。
話又說回來,這種梅雨天裡,暫時還沒有工作的黑子應該在家才對……連句招呼都沒傳來實在有些反常。直到現在反而在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在意,赤司不免自嘲地笑了笑,將手機塞回口袋裡,伸手在被濕氣染上水霧的窗上抹出一道能看到外頭的痕跡,密麻的雨使能見度低得只能看見平常的一半景物。
雖說是沒有Omega那樣心思細膩,但不代表赤司感覺不到他與黑子之間突地橫出的那點矛盾——也許那些早就存在已久,可他現在才猛然發覺。他得承認,自己待在金字塔頂端太久,對於黑子的某些堅持他實在想不透。一直以來,對於相處中產生的問題與矛盾,他們幾經磨合之後也總會選擇各自退讓尊重。不過現在……
赤司泡了杯咖啡,細細啜飲讓特有的苦澀味道在舌尖上轉了幾圈後自喉嚨蔓延而下。他倒不是說對黑子找工作這件事情有什麼不滿,在他們兩人的生活中也不認為黑子需要改正些什麼,只是果然還是不太能理解對方的執著吧,畢竟自己可是個Alpha,論能力或其他,他都不覺得自己無法負擔起兩個人的開支,甚至他能斷言就算不依靠自己後方的家族,他也有足夠的能力將自己和對方的生活供給到毫無缺陷的地步。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
「明明已經努力成那個樣子了,多依靠我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雙殷紅色的眼被雨線分割成跳動的長條狀,透過再次覆上淺霧的玻璃看上去整個人糊成一道鮮豔的赤色,在灰濛的天色中像是螢火一樣。赤司想了想將咖啡倒入保溫壺裡,從口袋裡拎出手機單手傳了幾段關心的聊天訊息給黑子後才關了震動塞回口袋。
赤司想,他對黑子,性別大概不是最重要的東西,真要說的話大概也只是正巧契合而已。更明確地形容,他喜歡黑子那股不服輸的氣勢,還有擇善固執的倔強,種種因素結合起來構成了他所愛的黑子哲也,相應於此,他本身也不介意放棄一些他原本堅持的東西,而是讓對方照他所希望的去做——強硬地迫使對方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並不是適合他們的相處之道,中學到高中的那段期間已經充分體會過了。
上課的鈴響似是慢了幾拍才傳入赤司的耳裡,透過教室門再穿透進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失真。他突然想到自己自從課程漸漸上了軌道之後,他與黑子好像又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地放鬆和出去走走了,眼下甚至搬家都已經過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卻連東西都沒好好收整起來……雖說因為發情期之類的因素,該做的事情其實一樣沒少,該滾的床單也……咳,只是這樣實在也不算好吧,約會的地點是床鋪或是偶爾的沙發?行為是一時興起的姿勢變換?舒服是有了但是心理上……哎,一言難盡。
赤司帶著裝滿咖啡的保溫壺還有順道印的紙本資料回到研究室,一開門卻發現自己的指導教授不見蹤影。想著大抵是去跑關於課務的行政流程,因此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先翻開了自己的筆記型電腦繼續做方才弄到一半的課題。螢幕上開著正在架構的論文大綱雛形和幾篇用以參考的論文電子檔,正打算開始動作時他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從口袋裡翻出了手機——想當然,上頭一如他所預料的,除了顯示時間的數字以外乾乾淨淨。
黑子到底在做什麼呢?赤司無法遏止自己迫切想知道的心情。當然他可以打個電話回去一問究竟,但這樣又顯得太過小題大作。成為研究生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赤司也大略習慣轉換的學習節奏,和以往最大的差別大概是更容易沉浸在理解資料上吧,隨著手上的能用的資料越發繁雜,他時常在埋首時還是下午,再次抬起頭卻過了晚餐時間,可想而知他的時間掌握想必會比之前更混亂。
當前黑子還沒有工作,兩人的時間勉強還能兜成一塊,然而之後呢?等到黑子得到了一份固定時間的正職,而他的時間卻越來越不規律的時候?
「抱歉,赤司君,我剛剛被主任叫過去了一趟……」
「啊,沒關係的,老師。這是您剛才讓我先準備好的資料。」
正當赤司的思考越發偏移,傳來的開門聲與教授道歉的語句使他抬起視線。思緒強制中斷回到現實,他垂下眼睫恭敬地搖搖頭,同時帶著自己方才準備好的紙本資料至他的指導教授身邊商討起來。
放在桌上的手機還是沒有任何訊息傳來,保溫壺裡的咖啡緩緩地冷卻了溫度。
※
外頭一道閃電在一瞬間將室內閃得仿若白晝,緊接而下的重重雷鳴嚇得睡眠正酣的黑子全身一顫,瞬間張開眼的同時小腿還磕上了旁邊放著重物的箱子,登時讓他疼得兩眼蓄出水霧。水色的眼睛在短暫幾秒的時間亮得驚人,然而精神似乎沒有跟著肉體一起醒來,黑子又慢了幾秒才撫上自己撞疼的小腿,緩慢揉了幾下那股刺疼才漸漸消停,但看方才那力道大概是撞出瘀青了。
「現在……幾點了?」他如此喃喃自語,手掌往旁邊的地板摸索,半晌才在稍遠的地上摸到不知什麼時候讓他丟到那兒去的手機。按開畫面之後發現上頭顯示是晚上七點,地上拆到一半的東西亂糟糟的堆得滿滿,甚至比還沒開始收時更加混亂,而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意識,雖說赤司還沒回來,但是連晚餐都還沒……等等。
想到了最嚴重的問題,黑子連燈都顧不得開,就著無機質的電子光在黑暗的房間裡點開了通訊軟體——果不其然,看見了赤司傳過來的訊息,累積在旁邊的數字不算多卻讓他感到莫名的抱歉,上一條訊息甚至是十分鐘前,問著還好嗎,還有他要回家了。
自己到底都在搞些什麼啊?黑子像是被抽空了體內所有的力氣,頹然坐在地上的模樣像被滂沱大雨打落的葉。結果自己待在家裡一整天,別說沒有好好進食,只寄了幾份履歷(會不會收到回覆還生死未卜),就連打算整理的房間都沒有整理好。所以他這整天下來都幹了些什麼啊……
突然隨著啪一聲,整個客廳被光芒籠罩。黑子反射性閉起了雙眼,直到他總算習慣燈泡的光芒,視線的焦距才重新對上。他不明所以地往開關的方向看去,結果看到了有些風塵僕僕的赤色人影。
「我回來了,黑子。」
「啊、赤司君……歡迎回來。」
赤司看著坐在地上握著手機、有點呆愣的黑子,還有地上比起早上出門更加混亂的箱子與雜物們。藉著燈光,他沒有漏看黑子眼角的那點眼淚,還有唇邊細細的口水漬痕,把前因後果理清的他頓時也沒了追問對方怎麼一整天都沒回訊息的心情,心底反而對此感到有些抱歉,同時覺得認真整理卻睡著的對方意外的可愛。
同居之後,黑子總是在各方面都表現出獨立堅強的模樣,幾乎到了刻意且逞強的地步。所以當赤司瞧見對方還是會偶爾表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時,做為一個Alpha,他仍因此感到滿足——被自己的Omega需要的感覺於他而言比什麼都受用。當然,畢竟也只是整理時不小心睡著了這樣無關緊要的小事,等等自己再幫把手就好了。
「黑子今天都在整理家裡嗎?」
「……是的。赤司君、抱歉,我——」
「為什麼要道歉呢?只是太累了吧。黑子最近也很努力,稍微睡一下沒關係。等等再一起把東西收好就行了。」
赤司放下了自己身上的東西,將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接著一把將似乎是睡麻了腿的黑子給抱了起來放到沙發上頭,唇邊仍帶著那股溫溫的笑。他小心地繞過堆疊成或高或低塔狀的書本或雜物繞至廚房,取下圍裙時轉過頭詢問道:
「晚餐就由我做吧,黑子想吃些什麼?」
「……赤司君做的都好,請讓我也幫些忙吧。」
「不要緊,黑子稍微等我一下就行了。你多休息一下吧,趴在箱子上頭睡應該很不舒服不是嗎?」
分明就是體貼的句子,裡頭帶有的情緒也十分體諒而溫柔,在黑子聽來卻刺耳得很。他突地發現他竟已經無法用任何理由使自己振作一些,那股莫名的無力與自我厭惡強勢地覆蓋了他一切的思考,讓他無論想到什麼都不能忽視掉藉由濾鏡過濾出的畫面。工作還沒個下落暫且不提,甚至現在連晚餐都由在外頭忙碌學習一整天的赤司操刀,這不是等於自己又浪費了完整的一天嗎?而他已經持續這樣的日子多久了?
「但是赤司君,我今天……這樣,我等於整天什麼都沒有做啊。」
直到腿傳來的疼痛和刺麻消退下去,黑子才有些搖晃地起身,試圖到廚房的範圍幫忙些什麼。實際上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這種狀況到底能幫上什麼(能不出亂子都是萬幸),只是如果他現在什麼都不做的話……
赤司正把米洗好放入電鍋,一轉頭便看見正用詢問的眼神盯著他的黑子——不知怎地,從黑子的眼神裡看出了些許的懇求,可他卻不知道黑子為什麼露出這種眼神,「黑子,我說了,沒關係的,先坐好等我一下,有什麼事情我們等等再——」
「所以、我都已經說了,為什麼赤司君就是不明白呢!」
黑子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流理臺上,磅的一聲巨響瞬間蓋過了外頭大雨的淅瀝,震得赤司也不免驚訝地轉頭看向黑子的方向。少有表情的面容被難得的強烈情緒覆蓋,藍眼顯出憤怒而受傷的光。
「……黑子?」
赤司稍微瞇細了眼睛,他放下手裡正忙著處理的食材,轉而走到黑子身邊。猶豫了下,他伸出手順了順那頭天空顏色的頭髮,接著向下親暱地碰觸對方的耳廓。因為情緒劇烈的波動,赤司感覺到黑子身上那股膩人的甜味。是因為沒有工作而焦躁?或是因為東西沒整理好覺得煩悶?聰明如赤司在當下推斷出了好幾個造成黑子當前狀態的理由,但他卻不明白黑子為什麼突然如此生氣,在他眼中,這些都只是小事,本就急不得,自然不足掛齒……為什麼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卻不願意多相信自己的Alpha一點呢?
如果黑子多依靠他一點,他大有能力替他解決那些事情,不是嗎?
理所當然無法得知赤司所想,那廂黑子才剛吼出聲就後悔了。他怎麼可以……對赤司發洩情緒呢?這根本不是赤司的錯,一切不過是他無法調適累積的壓力而造成的負面情緒反饋,自己到底……
「赤司君,很對不起,我不是……」邊想著,黑子還是老實地道了歉,畢竟自己不由分說地對赤司大吼本就不對,至少這點他還是有自覺的。
「啊啊,沒關係。」面對黑子低下頭像做錯事的孩童一樣的道歉,赤司只是平穩地接受,事實上他根本不覺得黑子有道歉的必要,他自己也沒有因此而感到生氣,最多,就是停留在上面所認為的困惑罷了。赤司溫柔地將黑子抱入懷裡,輕拍著他的背脊,接著開口說道,「可能是因為最近精神太緊繃了吧,我跟你說過的,欲速則不達,把自己逼得太緊在所有事情上都容易亂了陣腳。假日我們出去走走吧?我們也有段時間沒有出去逛逛了。」
「……好的。」
黑子做了個深呼吸,平復那些還沒有緩下的情緒。他卸去自己身體的力道,整個臉頰埋入赤司的頸窩,近乎貪婪地汲取赤司身上那股令他心安的咖啡香氣。他想赤司說的對,或許是他真的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也說不定……他不能因此而灰心,他還可以更努力一點——
而那時,無論是黑子或是赤司,都沒有意識到這只是隱隱破裂的冰山一角,而裂縫自破裂之處往內蔓延,不知什麼時候早已密布在平靜的生活之下。
彼時的他們仍絲毫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