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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濃霧散去到現在都不曾說過一句話的凱爾忽然開口,聲音被壓得很低很低,直截了當的語氣可說是質問,不客氣的程度比先前更甚,眼中明亮的光采將淡褐色的眸色染成了暗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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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說完挪動了腳步,站到師兄身前,單手抓緊腰間的劍柄。埃德愣愣地看著那個身影,表情驚愕不已,不是為了對方失禮的語氣和態度,而是如此低沉的聲音,還有對方此種算是有保護意味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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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師弟可以發出這種聲音。短短的音節滾過顫動的喉嚨,自咬緊的牙關中死命鑽出,完好的音變得殘缺不堪,那樣嘶啞的嗓音,就像是野獸在受到生命的威脅時會發出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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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失禮啊,對救了你們的前輩這種態度。」青年微微偏頭,口中說著這樣的話,面上卻沒有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唇角揚起的弧度沒有變化,彷彿只是隨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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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青年微妙的態度暫且不提,他的這番話也算是證實埃德的猜測──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弄出那陣迷霧,把這些壯漢撂倒,救了他們倆的人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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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他看了眼那一具具軟趴趴的壯碩身軀後便火速移開,「『沒死』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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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聞言頭一歪,俊顏上浮現出困惑不解的神色,似乎無法理解這麼簡單的話為什麼會有人聽不懂。那種茫然的神情,不知為何,讓埃德總有種自己的智商好像被狠狠鄙視了一番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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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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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做的不過是投出煙霧彈,然後趁機把這群人一個個打暈揍趴罷了。這麼說著的同時,青年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看著像是在求讚賞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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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些人都還活著,埃德頓時鬆了口氣。冒險者畢竟不是傭兵這種手上基本會沾染血腥,與各種危及生命安全的任務打交道,幾乎天天在死亡邊緣徘徊的職業──換句話說,「死亡」對冒險者這個行業而言並不是什麼常見的事,除非是極度危險的高等級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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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來,面前這個救了他們的青年……應該不會是敵人吧?埃德心中的巨石這時才終於徹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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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您出手相救。」他非常誠懇地說,順帶來個九十度標準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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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不過舉手之勞的事,再說幫助後輩是理所當然的。」青年擺擺手不以為意道,他向著兩名少年走來,一邊問:「話又說回來,你們在這條巷子做什麼?這裡可不是尋常人會走的大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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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埃德不疑有他,正欲開口回答,擋在前方的凱爾卻在這時猛地倒退了一步,站在他身後的埃德自然被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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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鐵青,轉而想要罵凱爾又在發什麼神經,他這位行跡詭異的師弟冷不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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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人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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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極為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話音甚至沒有一絲上揚的語調。埃德聽了頓時又是一愣,而青年則是面色微變,終於收斂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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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原以為對方會發怒,因為這句話聽著真的很像在罵人,可對方的反應卻令他大為不解與震驚:青年輕吹了聲口哨,夕陽色的雙眸晶亮有神,既沒有發怒也沒有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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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於變相地承認了凱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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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打了個響指,用半是欣慰半是滿意的語氣道:「真不愧是凱薩的兒子,克羅尼寇的後人,你對氣息的感知就跟你的父親祖輩一樣的敏銳……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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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話鋒一轉,「說話這麼直接會被喜歡的人討厭喔,在情報交流上也會處處受阻呢,這是我作為前輩給的忠告,要好好聽著啊。」說著還雙手抱胸故作嚴肅的神情,自顧自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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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年的話來看,他和凱爾的父輩好像……還是認識的?埃德探頭一瞧,意外發現凱爾雖然沒有收斂一身充滿威壓的氣息,表情卻不再如出鞘的寶劍般銳利,而是多了幾分懷疑與驚訝,顯然青年不是說中了他父輩的名字,不然就是他知道對方口中的那兩個名字代表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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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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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青年的態度實在太曖昧不清,總不說自己到底是誰,又表現出自來熟的舉動,說的話好像他經驗很老道似的;因此這會兒聽到他這番話,連埃德也不禁脫口而出心中湧現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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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青年眨了眨眼,眸中隱有奇特的光彩流淌轉動,讓那雙夕陽色的眼眸就像是摻了金光的紅酒一樣蠱惑人心,「我可是你們的前輩啊。好歹我也在這行幹了不知多少個年頭,還帶過幾個優秀的學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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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行的……「他們這行」不就是指「冒險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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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冒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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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偷襲敵人的下作手段怎麼那麼像僱傭兵?埃德臉上清清楚楚寫著「我不信」三個大字,凱爾面上的疑惑之色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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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懷疑與迷惑表現得太過明顯,青年誇張地搖頭嘆息,道:「看到這個總該相信我了吧?」說著抬手從領口下拉出一條銀鏈,順著鏈子一拉,勾出一枚小巧的墜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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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墜飾是透明的六角水晶柱,水晶有一根小指頭那麼長,粗細則與拇指差不多。柱體的底端鑲著青銅色的座,與鏈子相連,六個青銅面都刻成了楓葉的形狀,七裂形的葉脈宛若長著七根手指的手掌,做工相當精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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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手指捏著鏈子,讓晶瑩剔透的水晶在空中輕輕晃動、旋轉著,像鏡子似的倒映出四周的景色:更加狹窄的小巷、成堆的人體,以及兩名少年驚訝錯愕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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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青年手中的這條水晶項鍊,他們曾在自己的老師以及幾位團裡前輩那裡看過不下數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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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每個蒼玄門冒險團的正式成員都會有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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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埃德覺得這件事的真實性有待商榷,可對方手中的冒險團證明不似做假,上頭甚至還有製作工匠的姓名,那是蒼玄門旗下一位在珠寶界頗有名氣的老工匠,也是冒險團副團長以前還是工匠學徒時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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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將自己的成員證明與對方的拿來比較一番,三枚水晶墜飾同樣小巧精美,從外觀上來看是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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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用隨身攜帶的小手電筒朝水晶一照──那位工匠的技藝精湛,堪稱巧奪天工,因為只有蒼玄門的冒險團成員才曉得他有一種獨門的技法,能夠在晶瑩剔透的透明水晶中刻上看不見的文字,需要用光照才會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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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白光穿過毫無雜質的水晶,投射在牆面,「蒼玄門」幾個字當下便影影綽綽的顯現,讓他們不得不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大自己沒幾歲的青年真的是自己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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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前輩……該如何稱呼?」覷了眼仍沒有放下警惕的凱爾,埃德無聲地嘆了口氣,率先詢問那位靠在牆邊,正笑盈盈的看著他們的黑髮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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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前輩就好啦!我們冒險者這行都會用代號,但我的代號太有名啦,很容易就被認出來,就這麼叫我吧。」某人笑嘻嘻的湊了過來,說著近乎自戀的話,臉皮也不知道有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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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這位大哥……就算你是前輩,但咱們還不熟啊,能不能別這麼自來熟的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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