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意思就是說，我們這邊並沒有審查這份委託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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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還沒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這位小姐就保持著那抹困惑自己想通了意思，立刻給予了解說。看來遲鈍歸遲鈍，還算是個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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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個委託人、呃……他沒有遞交過這份委託給本冒險團。」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那張羊皮紙仔細看了看，待看到委託人姓名那一欄時，神情也不免露出幾分錯愕，大抵是沒見過委託人的名字會寫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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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上面有冒險者公會的戳章。」凱爾伸出爪子指著那個鮮紅色的紋章，平鋪直敘的語氣像是在指出某種事實，實際上，他只是在表達自己的疑惑……就是聽起來很不像疑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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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師弟真的很不懂說話的藝術……「委婉」這個詞到底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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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已經不想說什麼了，他現在只想知道櫃檯小姐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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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託單上有冒險者公會的戳章，跟這份委託是否有遞交給冒險團審核過是兩回事，它們不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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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小姐一本正經的神情，回話也更加直白；不過從她眼白微微翻動的樣子來看，若不是他倆是冒險者的見習生，她大概會說得更不客氣，或許還會翻個正宗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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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她透露出一個對兩名少年來說很重要的訊息，那就是「冒險團的審查機器無法判斷冒險者公會發布的委託單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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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說，他們連上頭這個戳章究竟是不是真的公會戳章都無法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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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頓時很想把手中的委託單來個人道毀滅：撕成兩半，反正這只是張委託單又沒感覺……唉，好吧，隨意損毀委託單是冒險者的大忌，哪怕它看上去早就是飽經風霜，一副破爛廢紙的樣子，並不代表他可以把它隨意銷毀──當然，委託用的羊皮紙也不是隨手一撕就能輕易撕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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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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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以偶們現在誒一的險項，就子有企狄稜先僧多家看一看？」走在蜿蜒的小巷，埃德跟在凱爾身後滿臉的不甘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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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窄巷的空氣中充斥的盡是些複雜難聞的氣味，所以他不得不捏著鼻子講話（不然他會想吐），以至於有幾個發音變得不倫不類，聽起來有點可笑，也虧得凱爾笑點高──應該說這小子根本沒笑點，才能面不改色的回答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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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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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人佩服的是凱爾一邊手拿著地圖，一邊頭也不抬地大步向前走，竟然完全沒有撞上牆壁，還能在自動轉彎的同時回答埃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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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不是建議我們可以先去打聽有誰看到老狄倫最後出沒的蹤影嗎？是師兄你自己說要先去目標家附近而不是在港灣那條街搜集情報的。街上酒館也就那麼幾家，不是會比較好打聽嗎？」凱爾說著又轉了個彎，目光始終如一地盯著地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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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那張地圖是有畫得那麼詳細，連這種崎嶇小巷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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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埃德嫌惡地縮起肩膀，跟在凱爾身後穿過一條窄到僅容一人通過的巷道時，他有些咬牙切齒地想：這種窄到要側身才能通過的地方，根本連巷子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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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嘎吱嘎吱」，像是火上澆油的雜音，來自他們腳下──拜滿地的垃圾所賜，天知道這種窄得要命的小巷為什麼會堆積出至少有五公分高的垃圾地毯……紅地毯都沒它這麼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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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就是節得老先僧多家戶近更能打聽掉一點什摸，例如揍息……」不行！發音太爛說不下去！埃德鐵青著一張臉悻悻然的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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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為何，他不太想那麼早回到那間沿海的酒館，那裡過於喧鬧的氛圍一直讓他渾身不對勁，直到中間與老闆那場對話，有了「比較」後才忽然覺得有點好受；可若要去沿海大街調查的話，寇斯托酒館一定是首當其衝的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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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老闆已經明確說過他在半個多月前還見過狄倫，那就說明半個多月前，狄倫曾光顧他的酒館──在那個時間造訪的熟客們一定有看過老先生最後的身影，或許還會知道他離開酒館後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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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來看，寇斯托酒館能收集的情報遠比其他酒館，甚至其他地方來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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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巧的是，老狄倫在退休之前所待的船隊，正是希塞船隊。而船隊剛好在他退休的翌年轉行成冒險團，因此，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退休的狄倫不是冒險團的一員，但是團內仍有他的生平與基本資料，包括他的住家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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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師和酒館老闆不也說過老狄倫的一天很簡單：釣魚、喝酒，就這樣。而且我們連目標準確的住家位置都不清楚，要怎麼打聽他的生活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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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麼還能走得這麼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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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前方那位轉彎轉得十分乾脆，腳步完全沒有遲滯的人，埃德額上青筋跳動，在心裡瘋狂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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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個人隱私仍是相當重要的事，所以櫃檯小姐能做的也只是報了個地址，一邊拿出那本旅遊簡章在地圖上大致的位置畫記，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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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張城鎮區域的大地圖上畫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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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畫跟沒畫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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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地圖上那個小小的紅點，看得他不只眼痠，還愈看愈心塞。也不知道凱爾是怎麼盯著那個紅點看那麼久也沒有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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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想著的他忽然發覺，從他們離開西塞冒險團的據點到現在，自己還不曾聽過師弟發出哪怕一句的抱怨……難道神經已經粗到連視覺都遲鈍了嗎？埃德不止一次懷疑自家師弟是不是天生神經系統沒發育好，不然尋常人都會能感覺到的痛楚與不適，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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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以偶們到底到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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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在這個崎嶇小巷彎來繞去少說有十來分鐘，而根據地圖的畫記來看，狄倫的家離冒險團據點並沒有很遠，所以就算不知正確地址，以他們的腳程，這會兒至少也該到附近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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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會迷路了吧？心頭忽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埃德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走在前面足下生風的凱爾冷不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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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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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個金髮師弟不說話則已，話一出口，真是一鳴驚人。驚得埃德連鼻子都忘了繼續捏，令人作嘔的濁氣吸入鼻腔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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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他下意識地反問，結果下一秒，反應不及，迎頭撞上前方猛地停下腳步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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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撞的人依舊站得直挺挺的，一聲痛呼都沒哼，彷彿毫無所感；反倒是撞人的那位霎時眼冒金星，還以為自己撞上了一堵銅牆鐵壁，鼻梁骨差點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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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身量尚未完全長開，背脊也沒多寬厚，怎麼就硬成這樣？埃德淚汪汪（生理性淚水）的摀著紅通通的鼻腹誹著，濕潤的目光越過自家師弟的肩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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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水液模糊的視界中，是烏壓壓的海浪。在這條寬敞程度無法媲美馬路的小小巷弄裡，至多只能容納三個瘦子的寬度，將近七八個彪形大漢硬要擠在一塊兒，這一眼看過去自然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聳動，何況他們個個都穿的一身黑，看得埃德覺得那叫一個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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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大白天的穿成這樣堵在這種地方，怎麼看都是典型的「有問題」──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他們的目的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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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前面來的話，應該不叫跟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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瞇眼看著那一群可疑人士半晌，埃德忍不住小聲的嘟嚷，只覺得自家師弟跟自己對於「跟蹤」的定義肯定有很大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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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音量小得幾乎無聲，不過跟他緊貼在一塊兒，聽力又一向優秀的凱爾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因為他像是要證明自己並沒有搞錯「跟蹤」的定義，馬上接口：「他們原本就跟在我們後面，只是剛剛抄別條路繞到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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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幾時發現的！」埃德揪著對方的後衣領，心急的低聲質問，心頭好似被一顆巨石沈甸甸的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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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的體內皆有名為「氣」的能量，它會自然發散至體外。尋常的冒險者在經過修行後，不僅能將之提煉成特殊的力量，對於較強的氣息也會具有一定程度的感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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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並非難事，就連一般人都可以透過長期的冥想修練做到這點，只是敏銳度會因人而異；但問題是他尚未對這方面進行訓練，練習的興致也不高，是以對氣息的感知度一直不甚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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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凱爾不同，他彷彿生來就具有對氣息的高敏銳度，明明神經大條得很，可每當有事情發生時，對方往往會比他更早察覺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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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埃德繼劍術之後再次完全輸給凱爾的部分──劍術的修行，比他晚三個月的凱爾不用一個月就趕超他的進度，足見天賦奇高；倘若這是跑步比賽的話，沒準他已經被師弟倒追個五、六圈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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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剛出旅館的時候，只有一兩個人的氣息……不過從據點出來後人就變多了。」凱爾毫不遲疑的回答，更是讓埃德的心情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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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旅館的時候就在跟……後來人還變多……這不就說明，這群人十分確信他們想做的事，以及目的地是哪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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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只是調查一個失蹤案，招誰惹誰了？他們現在還繞到前面去，是打算來個前後包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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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忽然傳來幾個腳步聲，足音不輕也不重，在安靜的巷道間清晰可聞，像是要驗證他這個不祥的預感。埃德回頭一看，果真有人──只有三個人，也都穿著一身熱死人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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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撥人馬前後包抄，且步步進逼，各個手持短刃，殺氣四溢，連感知遲鈍如埃德，也能清楚察覺到一股壓迫感從天而降。此般陣仗，便足以明白來者不懷好意，而不打算好聲好氣的請他倆去哪喝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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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詡見過不少「大場面」的埃德，也從未直面如此龐大鮮明的惡意，他開始覺得頭皮發麻，肌膚跟著泛起一股戰慄。餘光一瞥，卻見凱爾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像是在觀察敵人的一舉一動，兩腳分寸未挪，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蠢蠢欲動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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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兩面包夾的窘境到底有什麼好興奮的？埃德不明白自家師弟這會兒又在發什麼神經，他只知道他們再不趕快有所行動就真的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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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他伸手摸上腰間的佩劍，下一秒心頭驀地「咯噔」一聲，一陣寒意旋即自心間漫開，緩緩流入四肢百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