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法師米勞及摯友拉約拉攜手合作,歷經艱辛,終從各方收集到完整記錄故事的五份手稿。最後一份手稿得到手後,米勞殺死拉約拉,獨吞祕密,才發現旅行法師根本沒記載得到永生的方法。他不死心,立即揚帆出海,花八年時間成功抓了條因被法師過度捕殺而瀕臨絕種的百尾海蛇,然後投身鑽研轉化的方法。他不急於轉化自己,而是抓了不同人族進行試驗。記載這過程的文獻被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在米勞死後多年才被人發現,並輾轉流入魔法帝國。米勞記述他如何利用法術把活人跟海蛇接在一起,使人成為其中一條「尾巴」。少數能活下來的「人類尾巴」由他每日悉心喂飼,卻還是躲不過無情歲月,一日比一日衰老,壽命甚至比本應有的大為縮短,老死後葬身蛇腹。
米勞白髮蒼蒼,感到大限將至,終在絕望下落筆寫下研究結論:這是又一個旅行法師的騙局,世上無轉化永生之法。
大鬍子說:「文獻中有一張由發現者寫下的字條,說發現現場有個乾涸的水池,裏面散落一副海蛇骨架,頭部是一個人頭。他懷疑米勞最後試圖成為海蛇的『頭』,卻失敗了。」
大鬍子的描述把薩雷帶進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他對魔法一無所知,卻覺得自己能大概聽懂故事,就像人不必知道暴風雨的成因,也能大概聽懂暴風雨可帶來的災難。這還有賴那個夢,那個見過人蛇後做的夢。他不知不覺把夢裏聽到的傳說跟大鬍子說的故事糅合在一起,得到一個結論。他相信生命法師以情人為喂飼海蛇的食物肯定別有用意。若他知道了轉化方法,為何不立即進行轉化以得到渴求已久的永生,而是不惜花費多餘的時間和氣力喂飼海蛇?
他把自己的見解說出來:「旅行法師沒說謊,是米勞用錯方法,才招致失敗。多臉人蛇那些女人的臉肯定有甚麼作用是米勞不知道的。」
大鬍子說:「倘若多臉人蛇就是當年的生命法師,生命法師活到至今,足夠證明世上的確有延長生命的方法。只是,嚴格來說,我們仍不能由此推斷出旅行法師沒有說謊,因為永恆生命是無法證實的事。」
「旅行法師在說謊,世上根本不會有永恆的生命!」奧珀堅定地說,「百尾海蛇的壽命就比人類還要短。」
「是這樣的嗎?」大鬍子很感興趣說,「我從沒聽過這說法呢。百尾海蛇在我那個時候早已絕跡,加上有紀錄出現過的南方海域剛好在教會的勢力範圍,魔法帝國沒辦法抓一條作研究用途,對它的認知不深。說起上來,百尾海蛇不死的說法好像也是旅行法師的筆記最先提出,沒有人證明過。」
薩雷反駁:「如果海蛇的壽命比人短,生命法師又怎麼透過它延長生命,存活至今?」
奧珀說:「酒吧裏頭的老水手跟我說,百尾海蛇不是單一的生命,而是眾多生命交纏的集合體,每條尾巴其實都是一個頭,能進食和排泄,本身就是完整的生命。海蛇的頭是所有尾巴的王,是會死的。在『頭』即將死亡前,尾巴們會物色代替品。無數尾巴先包圍一條普通的海蛇,慢慢向它靠近,試探地把尾端黏附上蛇身,一旦成功,尾巴另一端即會脫落,捨棄它們本來的『頭』,徹底擁抱它們的新『王』,然後成為另一條百尾海蛇。」
大鬍子說:「很有趣。我卻更不明白生命法師是怎麼從中得到延長生命的靈感了。」
薩雷也說:「若海蛇是你口中那樣子,生命法師早死了。」
「生命法師早死了……」奧珀的聲音變成遙遠,「……他藝術家般的手指在情人身上靈活游走,在光滑的皮膚上刻畫一個永不褪色的印記。他讓蛇尾吞噬皮膚。不能消化的印記逗留在蛇尾體內,讓它以為它是她,讓它愛上他。他是它的愛人!他是它的新『王』!它甘願向他俯首稱臣,因為這樣它就能跟他在一起了。就這樣,他成了它們的『王』。尾巴在衰老,死亡後留下一張有印記的皮膚,初生的尾巴吃掉皮膚,再次愛上它們的王。他也在衰老。他知道死亡將至,可是不要緊,他知道自己很快可以活回來。他指使它們在海上尋找壯年的男子,尋找它們的新『王』。蛇尾纏上一個落海的水手,毫不猶豫地拋棄他,就在那個時候,他死了,他枯槁的屍體沉入大黑海。沒關係,因為情人的皮膚仍在尾巴體內,他的意志活在它們身上,它們把新王當成他來看,於是他也就成為它們的新王了。」
這番話說完,僅有的兩個聽眾呆在當場,似乎不知道要給甚麼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大鬍子才欲言又止的開口:「這……」
「奧珀……」薩雷說,「你是怎麼知道?」
多臉人蛇的故事他已聽過三個版本,每個都是那麼荒謬、不可置信,偏偏他卻信了。
奧珀彷彿沒聽見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旅行法師是條大黑船,他騙了生命法師,生命法師卻把他當成大好人,把一生忠誠寫入不可磨滅的印記,讓多臉人蛇數不清的輩子都是他的奴隸。他騙了別人,別人卻總是把他當成大好人!總是這樣!不要信他!他是條大黑船!他是個大壞人!」
「啊!我記起一件事!」大鬍子說,「我有個很好的朋友也曾經千叮萬囑讓我們別相信旅行法師。雖然我至今也想不通其實這番話的真正含意,我想肯定是有道理的。」
奧珀說:「你最後一定相信他了!」
大鬍子說:「你是指旅行法師?不,當然沒有。我比較相信我那位朋友。若當初我有聽從他的忠告,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子了。」
「看,你相信他了,你也親口承認!」
「我好像沒有承認啊!」
薩雷聽着身邊兩人的對話,卻覺得兩個聲音來自很遠的地方。他在想,他現在是不是在做另一個夢。只有在夢裏才會出現多臉人蛇和長着大鬍子的海人,只有在夢裏他熟悉的弟弟才會給他一種莫可名狀的感覺。他想起早前的夢,想起夢醒前奧珀嘴角那抹詭異的微笑,想起夢醒後奧珀眼中流露出的驚訝失措,想起在海底遇見後奧珀的若無其事。
他是不是在夢內?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1mLaHrQ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