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放生 - 17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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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17

有腳的書

Mar 17, 2024

84

7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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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他們能如常地呼吸和說話？

這問題他憋在心裏，未得大鬍子允許不敢開口說出來。今日對他而言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大黑船、多臉人蛇……還有個可能是海人的大鬍子。

他不會真的是海人吧？

奧珀好像知道他心裏的疑問，悄悄跟他說：「傳說裏頭的傳說生物總是身懷神祕力量，海人能在海裏呼吸，沒想到也能讓地人在海裏呼吸！」

薩雷已經信了大半，畢竟這次他可是親身體驗到這神祕力量。

他也壓低聲音說：「這海人不知敵友，外頭還有一條蛇和一條船在虎視眈眈，我們還是快找個機會逃跑吧！」

「大鬍子先生是個好人，他剛還救了你呢。」

「都怪你！若不是你沒頭沒腦要找這個海人，我不會被迫留下找你，不會見到那條人蛇，更不會差點自投蛇口！」

「噢，真是對不住！」

薩雷便是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能夠想像上面肯定半點誠意也沒有。他又好氣又好笑：「就算他沒惡意，我們也得要逃跑呀！」

「我答應了幫大鬍子先生找人，可不能丟下他！」

「我可從不知道你是這麼講信用的人。」

「我也是今日才發現自己有這麼崇高的品德。」

「你這不知羞恥的混蛋！」薩雷放棄說服他，只得讓步，「我們待那海人回來，再一起逃吧。」

「太好了！」

「只有陸上才安全……蛇和船都上不了岸，那海人不知能不能——」

大鬍子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我是地人，自然能上岸。事實上，為了擺脫那兩個奇怪的追蹤者，我跨過差不多一整片海，就是為了找個地方上岸。」

薩雷見大鬍子沒因他們在背後議論他而生氣，繃緊的背脊才放鬆下來。

「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就是你？」他脫口問。

大鬍子說：「我猜是。我越過……我察覺自己不小心觸發了多個法陣，其中有個是結構嚴密得令人讚嘆的監視之網，只可惜當時沒時間給我詳細研究這可稱得上傑作的法陣。不管心想多麼想跟那位可敬的布陣者交流一番，我還是擔心這可能是教會的陷阱。我決定不作聲張，先確認布陣監視那片海域的是甚麼人。沒想到……」

大鬍子的話亂七八糟，薩雷半句也聽不明白，可是聽到「教會」這詞時還是不禁吃了一驚。帝國法典明文把教會納入不可崇拜的「異端」，按理早在零年被杜絕，多少年頭沒有出現過，沒有法典的提及，恐怕早給人遺忘。現在沒有人把這當成一回事，可是也沒有人隨便說出來，以免惹禍上身。這大鬍子不但說了出來，那語氣還忌憚得像是在討論一條大黑船。

大鬍子好像也醒覺自己失言了，連忙補上句：「你們該不是教會的信徒吧？」

這是個不需思考就能給出答案的問題，只是問的人太過着緊，讓薩雷遲疑半拍才回答：「我們自然不是。這世上已經沒有甚麼教會，應該也沒幾個信徒吧？」有的相信也會很快被審判司送上斷頭台。

「真的？」大鬍子激動說，「難道這裏不是外界？」

「這裏自然是外界了。」

這大鬍子神經兮兮的，不停問着人所共知的事，不知是真的無知，還是在裝傻充愣。薩雷暗自揣測。

奧珀說：「這是沒有教會的外界。」

「沒有教會的外界！沒有教會的外界！」大鬍子喃喃重複，「這……這外界有沒有魔法帝國？」

「這是沒有魔法帝國的外界。」

海底裏這小片充斥空氣和熱鬧的空間突然陷入安息之海本應有着的沉默。這是不平靜的沉默。薩雷彷彿感到大鬍子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平靜，充滿迷惑、無助、茫然、孤獨還有哀傷。不知為何，他有點同情這傢伙。

奧珀說：「這是只有帝國的外界。帝國是信仰，也是帝國，其實跟你問的也差不多。」

「不一樣。」大鬍子說，「我認識的人大多都在魔法帝國，我的朋友有的困在教會，沒有它們，我找不着他們。」

薩雷突然想起甚麼，失聲說：「你說的魔法帝國不會是那個在零年被滅的魔法帝國吧？」

「零年被滅……零年是哪一年？」

奧珀回答：「零年就是兩個千紀年之前的那一年。帝國將會在下一個元日走向第二個新千年。這可是件大事。有人說，這命運攸關的一年會迎來一條最大最黑的大黑船，外界人族都得準備要倒幾十輩子的大霉！」

「誰敢這麼說？」薩雷問。他深信這種危言聳聽的言論可不會得到審判司歡迎。

「就是酒吧裏頭瞧着有四十五卻聲稱自己只有二十二的那個老水手呀。」

「又是這傢伙！」

「二千年……」大鬍子自言自語，「難道外界邊緣的距離不是指空間，而是時間？是的，不是空間，無源之水的源頭就是證明。二千年……二千年來我思考了甚麼？甚麼都沒有！甚麼都沒有！外界之外是沒有時間的……空間？不對！不是空間！不對！不對啊！啊！咦？不對！這很不對勁！」

大鬍子瘋瘋癲癲地叫起來，薩雷聽得心驚膽戰，不敢說話刺激他，卻阻止不了奧珀亂開口發問：「大鬍子先生，有甚麼不對勁？」

大鬍子說：「我忽然發現我的頭不痛。」

「啊！這果然很不對勁！我也很震驚地發現我的頭也不痛！」

大鬍子解釋：「普通人一般沒這個毛病，可是法師在思考真正的魔法難題時差不多必定會出現頭痛、腳痛、腰痠背痛……我們稱之為法師綜合症。」

「真可怕！原來法師們都有這種暗病！」

「這個症列於黑代爾十問題的第七位，可是個……啊！難道第七題已有人成功解開了？」

「太好了啦！」

「是的，我可以無拘無束地思考了。」大鬍子的口吻沒有喜悅，只有消沉，「我的同袍們卻不能享受這種可貴的自由。只有我……外界只餘下我一人了。」

「大鬍子先生，你別傷心！指不定這外界還有其他人呢。」

「兩個千紀……可能更長的時間都過去了，外界還能有甚麼人？」

「我瞧大黑船和大黑蛇就是了。它們像早愛上了你一樣，對你窮追不捨。」

薩雷也跟着問：「它們為甚麼要找你？」

「我也很奇怪。」大鬍子說，「那時若監視之網沒被觸發，我還可以仔細尋找縫隙鑽過去，可是既然觸發了，便會太花時間，還不如強行突破。我沒想到，封鎖一層接一層，我前進了許久還在網內，走過的路徑布陣者應該一清二楚。果然，海域來了那條我們都見過的大黑船。船上應該有不止一名法力高強的法師，凝聚法力在附近作出即時搜索，立即發現了我的位置。」

「哎呀！你給抓住了嗎？」奧珀緊張問。

「幸運地沒有。幾十隻赤鉤怪下水把我包圍，在我以為自己就要束手就擒的時候，水裏出現很多條尾巴，把它們都抓走了。」

「多臉人蛇！」兩兄弟異口同聲說。

「你們口中的多臉人蛇我猜可能是一個人族，一個我曾經以為不存卻原來不但存在還活到至今的法師。」

薩雷想起那個夢，那個夢裏的傳說，急問：「這怎麼說呢？」

大鬍子說：「這個故事簡單地記載在旅行法師的一篇手稿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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