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陳祐銓主動將電腦關機，有些疲倦地伸了個懶腰，他猜想明天早上的大腿肯定非常不好受，都是林家倫那個白癡害的。
「最慢的請吃冰。」下午一千六百公尺測驗開始前，林家倫突然說道。
「來啊！」班上一夥男生都蠢蠢欲動，迫不及待大顯身手給其他人看。
陳祐銓縮在角落一臉陰沉，這並不是他擅長的運動，但眼前的氛圍幾乎默認所有男生都得參加，就連楊瑞霖也跟徐志偉小賭一包科學麵。
結果一如他的預期。
「痛死。」陳祐銓離開網咖，以緩慢的步伐走回家，到了巷口看見家門前站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相互攙扶進入保安宮。等到他進屋時，陳父已經帶他們到神像前，曾宗慶也跟了上去。
平常陳祐銓不會特別關心這些來來去去的信眾，但眼前這個女生卻是一臉驚魂未定，全身微微顫抖著，彷彿受到巨大的刺激，使他忍不住停在原地，想瞭解情況。
「你小妹應該不是被附身。」陳父看向曾宗慶，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才繼續說，「是不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看見不乾淨的東西？」
男子不安地望著陳父，同時捕捉到他和曾宗慶的眼神傳遞，「我妹妹這段時間好像......信了邪教。」
「是怎樣的邪教？」陳父觀察他們身上的衣著，沒有特別的徽章或記號，只是普通的衣衫。
「我不太了解，只是偶爾聽她分享。剛開始我以為那個宗教就是佛教，但後來發現他們不相信佛祖或觀音，而是更遙遠的一種存在，我也搞不懂，硬要說的話，他們崇拜宇宙。」男子慢條斯理地說道，眼神認真。
「宇宙？」在場三人都發出驚呼。
「他們認為宇宙外面有更高等的客觀存在，還說佛祖正是看見了這些存在才悟透人世間的道理，順利成佛，完成圓寂。」男子喃喃說道，「你們相信嗎？這是真的嗎？」
陳父獃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看向曾宗慶。曾宗慶也一臉茫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小妹是這樣被嚇到的？」陳父決定不再討論，轉身點了兩炷香，「我可以幫忙收驚，你們把事情說出來也會有幫助。」
「我傍晚去接她的時候，看到他們佛堂好像有糾紛，有一個人倒了，還有另一個人拿刀，我妹妹衝了出來，我拉著她往街上跑。」男子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語氣有些冷靜。
「你小妹叫什麼名字？」陳父讓女孩坐在椅子上，高舉手勢。
「水涵。」男子說道，「我是冠豪。」
陳祐銓越聽越是覺得可疑，但沒有多話，看完陳父完成收驚儀式後才上樓放書包，再出來時兄妹倆已經離開保安宮，剩陳父和曾宗慶繼續討論。
「那個男的說不知道佛堂地址，又說他去那裡接他妹妹。」曾宗慶皺著眉頭，「而且......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味道。」
「怎麼說？」陳父也覺得事情有蹊蹺，「他們不去醫院，不報警，也不要我們幫忙，難道是被人威脅？」
「啊！」曾宗慶恍然大悟，「那天你去警局接祐銓回家，就是那個味道，應該說是一種感覺，那對兄妹也散發類似的氣息。」
陳父滿臉擔憂，抓了抓下巴，不確定這個味道是指什麼，「聽起來跟磁場有關，在旁邊看也會有影響？」
陳祐銓內心一陣惶恐，他猜測網咖男說的氣息跟瘋狂和尚引發的奇異現象有關，那對兄妹或許就是信了和尚的邪教，那天在公車上聽他宇宙來宇宙去，跟冠豪的說法很相像，八成是同一種信仰。
「我先找人探聽看看，如果有佛堂那應該不難找。」陳父看了看時間，決定讓曾宗慶先回家，「你們也先不要跟外面說，等事情搞清楚了再想下一步。」
□
晚上八點一到，課輔準時結束。楊瑞霖收拾文具，疲倦地幾乎沒辦法思考，這次的課輔會開到第二次期中考前，但時間彈性，可以自由參加也能自行退出，他原本期許自己待好待滿，但才第一天就懷念起網咖的泡麵。
「唉，還有考卷。」楊瑞霖背起書包，離開前還得去導師辦公室拿其他出版社出的試卷。
這時辦公室剩沒幾位老師，他有些靦腆地走到林可安的旁邊，輕聲打招呼。
「瑞霖！」林可安記得這個學生，親切地揮手要他靠近一點。
楊瑞霖突然有些羞赧不安，平常很少有機會單獨跟老師相處，也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哪裡做不好被糾正，腳步一下子不敢挪動，愣了幾秒才靠上去。
「我剛好在幫你們國文老師看作文，我發現你的文筆滿好的，應該說很穩定。」林可安從一疊作文中找到楊瑞霖寫的那張，「你應該很常看課外讀物吧？你描述事情的方式很像小說，形容詞也用得很好，不太像你這個年紀會寫的。」
「那個......」楊瑞霖不敢承認，彷彿是個壞習慣當場被老師逮到，「有看過一些，那個是......因為還記得就寫了。」
「這樣很好呀，幹嘛害羞。」林可安無奈地笑了，「不過你的班導有點擔心你其他科目的成績，還要更努力才能考上公立高中。」
「我覺得念書好難。」楊瑞霖低著頭，盯著地板努力說出這句話，「考不上高中......是不是就沒機會寫作文了？」
「只要想寫，隨時都可以寫呀。」林可安再次瀏覽他的作文，內心更加肯定了。
楊瑞霖抬頭一陣驚醒，心裡從來都沒想過這件事，過去他只是單純地期待老師要他們寫作，每次寫作文他都好開心，就算寫不好也沒關係，只要能被老師唸出來，逗樂全班就夠了。
原來想寫就能寫嗎？
「可是我不會念書，寫......好像也寫不好吧。」他想到林家倫那些功課好的學生，寫作文的能力也更好，就算私下加強練習，也沒辦法拿到比他們更高的成績。
「你如果喜歡寫，為什麼要在意這些呢？」林可安轉過椅子面對他，「你不用很會念書也可以寫出好文章，這是兩回事。」
「咦？」楊瑞霖有些半信半疑，這跟他的認知完全不一樣，寫作的人應該都是高知識分子，是學歷很好的人才有能力寫作，自己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成為知識分子。
林可安思索了一下，打開腳邊的置物櫃，從深處拿出一本有些老舊的書，交給楊瑞霖。
「梅岡城故事？」他將書的標題唸出來，眼睛瞪大，沒想到竟然有老師會給自己課外讀物！
「你不要跟別人說喔。」林可安故作神秘，「我把書送你，作為交換，你每個禮拜都要給我一篇閱讀心得，直到你把小說讀完為止。」
楊瑞霖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彷彿有熱浪從後面拍打背部，一種溫暖又詭譎的氛圍讓他的雙手開始顫抖，甚至懷疑自己根本趴在桌上還沒睡醒。
「你應該辦得到吧？」林可安被他的表情逗笑，不禁聯想到好萊塢電影裡會出現的浮誇反應。
「我可以！」楊瑞霖將小說抱在懷中，彷彿抱著新生的嬰兒，「那......下禮拜我會給你心得，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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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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