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貳）失落的血族 - （四十三）

另一邊廂，被安排到書房等候的哲澄，依舊目無表情地看著身穿便衣的上官。臉色略為蒼白，鳳儀在主座上穩穩坐好，想了一下，才開口提問。

「哲澄，最近有甚麼案件？」鳳儀用著一貫工作的口吻，裝作一本正經問。

「回大人，卑職與莫姑娘回任不久，暫時沒接到案件。」哲澄一向的平鋪直敍。

「很好。借這個空檔時間，本官想做一件事。」

「……」哲澄的沉默，表示正在等待鳳儀的指示。

「之前本官曾尋找過閻三權的檔案。」寒喧不說，直接入題。

「……大人，卑職說了，此事……」哲澄皺起眉頭，露出不滿的表情。

「本官明白，但本官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你不想聽聽？」

閉口不出聲，哲澄臉上難得在短時間出現多個表情。驚喜、辛酸、心痛、不解，天人掙扎。可知哲澄心裡此時百味交雜。自己找尋了十多年的時間，還是無果而還。現在上官用這麼短的時間已經有所發現，是自己無能，還是上官有能力？

鳳儀見狀，沒有催促。抬手用著晶晶投影出來的凌空鍵盤，為自己之前收集到的資訊分類。良久的寂靜，終於在某人投降的呼聲中打破。

「卑職感謝大人出手相助，但請大人在危在旦夕之際，先自保。」哲澄投降了。

「好，本官答應你。不過，本官想知道，究竟閻三權，跟你有甚麼關係？」

此話，說來話長。先了解一下，皇家御用暗殺組，俗稱：暗衛，只為皇上一人專用組織。只要皇上一聲令下，遇神殺神、遇佛渡佛。十五年前的頭目，正是閻三權。同時，他也是卑職的師父。

「嗯，繼續。」鳳儀點頭。

十五年前，師父收到皇上的指令，要求用苦肉計獲得攝政王信任，再用離間計向身邊的朝中重臣套取攝政王的把柄。為了逼真，皇上要求閻家十三口一同下獄，成功一舉把攝政王殲滅。但當時卑職因為師父吩咐，所以離開了皇都一段時間。回來之時，師父一家就以「刺殺太子」的罪名被全家抄斬。

「所以陛下現在想為閻家翻案？」

「不肯定，只知跟刺殺太子一案有關。」哲澄努力壓抑著不憤，謹慎地回應。

「當時沒想過找其他暗衛了解情況嗎？」鳳儀平靜地問。

「暗衛都只有代號。除了頭目，一般情況下，沒有人知道其他人的身份。只有皇上手上的名册才有詳細記錄。」

哲澄的反應讓鳳儀覺得，其實當時哲澄不是不想找人求證，只因沒有辦法找到。大約了解到為何閻三權一案會跟哲澄有關連，但只是單單的師徒關係也不至於要聖上直接召見吧？有隱情……

「沒有甚麼想說了？」鳳儀故意提問。

「……」哲澄閉口不答。

「行，到你想說的時候，本官隨時都在。」

鳳儀不想逼哲澄，一言笑之而過。把晶晶由手動調教至聲控的智能模式，煩人的晶晶又開始不受控了。

「您好主人，今天想聽甚麼歌曲？正為您安排全新的歌單。」

「不用，晶晶我想……」

「主人想尋找食譜嗎？正為您轉駁……」

「停！晶晶，為何每次轉回自動系統就這樣？」鳳儀無言了。

「就怎樣？主人之言，晶晶不了解。」晶晶卻很正經地反問。

「沒甚麼。把之前在聚書堂的照片播放出來。」鳳儀扶額。

「好的。」

半空中自轉三周半的晶晶，停下來後把一幅幅的圖像映射在桌面上。一幅又一幅的，用電子書寫方法在圖片上畫著記號的相片映入兩人眼簾。一張又一張，不同筆跡的記錄呈現在兩人眼前。

「這是！」

哲澄有點吃驚，這些手稿，別說是自己，作為上官的鳳儀也不一定能找到。畢竟是十五年前的中央官員工作匯報記錄，究竟上官是怎樣找到的？聚書堂？以上官的職級，不可能自出自入。難道有甚麼高人在幫忙？

幸好，公務文件都要存放超過二十年才能銷毀，以便案件追溯期內都能找到證據。所以說，這次的案件是十五年前發生，還是有機會找到新的證據翻案。如果是五十年前，就甚麼都找不到了。

「先別想太多無謂的東西，你看看這個。」

難得在哲澄面上看到囅然而笑的表情，但鳳儀並無心思觀看，只是嚴肅的用手指示哲澄注意。哲澄驟然收起笑容，回復一貫的冷面容。視線沿著上官的手指掃去，一行驚心動魄的血色手寫文字映入眼簾。

強，閻三權需救！

「這是！」哲澄再也冷靜不來。

「對，是一封在稅司局存放文件的書架中找出來的密函。不知道是哪個笨蛋看完沒有銷毀。」鳳儀凝重地說。

圖片中的密函，保存得非常完整。除了字跡清晰，之後可以用來跟其他手書比對之外，紙上右下角的圖章，細節清楚易見。一個橢圓形的圖章中，畫有一隻五爪之獸。五爪獸形似蛇身，但抽象的面容實讓人難以理解其為何物。

「發黃的紙質，應該也有一定歷史。」哲澄分析。

「嗯，還能保存得這麼好，應該是某個笨蛋看完，隨手夾在其他文件中。又因為找不到的關係以為自己已經銷毀了，才能把密函保存下來。」鳳儀附和。

皇天不負有人心。看來，閻三權一案，終於可以迎來水落石出的一天。至少，現在已經知道有人曾經想要救他。首先，要先從這封密函著手。「強」應該是人名，寫在內容之前，他應該是收信人。而密函被夾在稅司局的文件中，可以先假設這個「強」，是稅司局的人。

似是明瞭哲澄心中所想，鳳儀早已準備好資料，用手在半空中一揮，另一張圖片出現在兩人眼前。是一張稅司局在十五年前的人事記錄册，所有該年度相關人員的職位、名字、住址都一一羅列著。而相片當中，有幾個用紅色電子筆畫著的符號。符號指向著幾個名字：陳小強、林強、袁富強。

「這是？」哲澄眼內閃過一絲驚喜。沒想到上官已經查到這個程度。

「該年度稅司局名字帶有強字的人員。」鳳儀回道。

不過，陳小強只是雜工，林強也只是一個做出納的。他們兩人應該沒甚麼職能影響官員生殺，也不可能接觸到高職位官員。怎樣說，能做到陛下身邊的暗衛，也不見得是芝麻綠豆官。所以，本官覺得這兩個人可以暫時排除可能性。

那剩下的袁富強，當年的中央稅司，稅司局首長級人員。本官覺得是之後重點調查的人物。畢竟，經查册發現在之前和之後的一年，中央稅司都不是他。

一般而言，官位變動調遷快則三年，長則可達七年之久。但偏偏在他短短一年的任內，就發生了這樣的事。依本官之見，在他身上，可能就可以找到當年閻三權一案的蛛絲馬跡。

鳳儀只是平靜地闡述著圖片顯示的資料，沒想到一聲「噗通」，扭頭就見到哲澄雙膝跪地。嚇了一跳的鳳儀馬上伸手扶起地上的他，但哲澄就是長跪不起。

「怎麼了！」鳳儀仍然嘗試把比自己高大的侍官拉起來。

「大人對卑職的恩情，卑職沒齒難忘！卑職，池哲澄，定當為大人出生入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哲澄很是激動，連續的咚咚聲，腦門不停跟地板碰撞。每一下叩頭，都是出力的表示誠意，似是不撞穿地板誓不罷休。鳳儀也沒料到這樣的發展，看到本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哲澄，變得如此喜形於色。看來，閻三權在哲澄心裡的地位，實在太重要了。

「哲澄、哲澄、哲澄！停！你再這樣叩頭下去，本官不會再跟你說任何有關閻三權一案的事情了！」一直用各種方法也阻止不了哲澄的行動，無奈之下，鳳儀只能出此下策。

聽到上官這樣的言論，哲澄果然停下來，用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鳳儀。的確，資料是上官獨自努力找出來，她絕對有權不跟自己交待情況。現在應該以調查師父一案為首要，只要聽從上官即可。至於如何報恩，容後再說。

調整好心態，哲澄重新站回鳳儀身邊，回復一貫處之泰然的表情。終於回復正常，鳳儀也放下心頭大石。這些只是流於表面的資料，哲澄已經如此反應。要是之後再有其他更駭人聽聞的消息，希望哲澄的心臟夠強壯。

把這一個月在聚書堂找到的資料作簡單解說之後，鳳儀見天色不早，只能暫時送別心事重重的哲澄離開。時間不多了，雖然自己還有兩個月左右的帶薪病假，但感覺這案件牽涉太多人和事，千絲萬縷中，有說不出的錯綜複雜關係。

一星期已過。每天如是，早上起來後就到聚書堂的書海中繼續尋找有用的資料。在傍晚時分，等到哲澄處理好東苑的事務後，來到自家書房繼續分析案情、字跡對比。馬不停蹄，案情似是有眉目了。

根據目前找到的書信、記錄册、手稿，大致可以肯定，在袁富強背後的，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畢竟可以下令中央稅司暗中作梗，一定非等閒之輩。再說，依據調遷體制，該年度的中央稅司，本來不是提拔袁富強出任。背後的人，是有意把自己人安插在高層，方便之後的動作。

「卑職馬上去找袁富強問話！」難得按捺不住，哲澄一記抱拳就想奪門而出。

「且慢。」鳳儀見狀，馬上阻止。

「已有明確目標，為何不馬上行動？」關心則亂，哲澄壓下聲音，盡量保持平靜。

「你想打草驚蛇？」

「……不。」哲澄心神不定，皺起眉頭。

現在的袁富強位於何職，依然是未知之數。加上背後的人，我倆雙拳難敵四手，知己知彼，總好過被反咬一口。現在首要，是找出背後的人是誰。心裡有底，才能部署下一步行動。

背後指使袁富強的人，目前只有一個圖章作為線索。那畫蛇添足的圖案，不蛇不獸四不像，感覺也不像是甚麼家徽。除了那封意外被留下來的密函之外，也沒發現到其他有相同圖章的文件。

「小姐，有一位自稱鎖匠的老先生求見。」

正當鳳儀苦惱不堪，雷鳴在書房門外的傳言，為鳳儀帶來曙光。對了！本小姐怎麼會忘記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在聚書堂橫樑上的木箱，不就是用袁字形簧片鎖嗎？證據指向八九不離十是袁富強了！

把哲澄一同領到大廳，穿著便服的鳳儀接見鎖匠。鎖匠也適時拿出日夜趕工的袁字匙出來，再三提醒因為沒有實物作校對，匙口跟鎖口可能有誤差。連聲道謝，鳳儀別過鎖匠，便回到書房繼續調查。

表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匙口，心裡卻想著行動的時機。畢竟聚書堂不是任何人都能自出自入，再說，就算有通行許可，也有時間限制。要不，先把木箱偷偷運出來再說？反正木箱本來都是被時間遺忘的一員，運走了也沒人會發現吧？

暗自策劃好整個偷運工程和逃走路線，鳳儀沒打算與哲澄告知是次安排。哲澄現在身任公職，一來沒有聚書堂的通行許可，二來陛下方面可能留有線眼，監察哲澄的一舉一動，所以不方便此等行動。唯一可能，就是由自己這名病假中的小官員來以身犯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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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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