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貳）失落的血族 - （四十四）

晚飯過後，神不守舍的鳳儀草草梳洗後，就告知他人上房休息。正在收拾餐桌的少龍見狀，著雷鳴幫忙後，也來到鳳儀書房門前。正要叩門，鳳儀卻似心有靈犀一樣打開了木門。兩人對望了一眼，鳳儀側身讓少龍內進。

「怎麼了？」倚躺在家中唯一的太妃椅上，鳳儀沒精打彩提問。

「見妳沒甚麼精神，關心一下而已。」站在鳳儀面前，少龍滿臉擔憂。

「沒事。」簡單一句回話，迎來一陣沉默。

左看看、右望望，少龍最後還是在小圓桌邊拉了一把椅子來，坐在太妃椅邊守候著他的公主大人。閉目養神的鳳儀久久都沒聽到聲音，只能緩緩地張開眼睛，察看身邊的人和事。餘光掃向椅邊的某人，鳳儀已經見怪不怪。

「鳳儀。」見人張眼，少龍才敢作聲。

「嗯？」

「這個……」少龍似乎有事難以啟齒。

「……說。」一直等待對方開口的鳳儀，還是按捺不住催促。

「鳳儀，我說如果、如果我出外工作，好嗎？」少龍小心翼翼地詢問。

「好。」想也沒想，鳳儀馬上回答。

「不、不用再想想？」沒想到這麼順利，少龍喜出望外。

「本小姐說了，我家不養蛀米大蟲。」鳳儀有意無意的指控，讓少龍只能無奈賠笑。

「嘛，我現在沒有身份證，不能出外做黑工嘛。」

「這裡是沒有身份證的東西。」分析了一整天的案情，鳳儀的腦袋轉不過來。

「不，我的意思是，我沒有玉佩外出工作。」少龍索性簡單直接道出。

「那你是怎樣回來的？」這句說話，似曾相識。

「用我藍～色～的玉佩回來的。」知道公主大人健忘症發作，少龍單刀直入。

「……啊。」

恍然大悟的鳳儀微微睜大了眼睛。對了，之前一直在忙閻三權一案，完全忘記了要帶渾蛋去民康臺辦理新的玉佩。坐直身子，揉了揉眉心的位置，鳳儀嘆了一口氣。為甚麼這麼多事要做？為甚麼總是我？老天爺啊，本小姐只是想要一個平平凡凡的人生而已，為甚麼總要我做這麼多事？唉……

見鳳儀狀態不太好，少龍主動請纓，走到鳳儀背後伸手為她按摩一下肩膊。放鬆、放鬆。人生漫漫長路，總會有起有落。起落無常，不過放心，落到谷底後自然會反彈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雨過天晴啊！

「如果本小姐有你這般樂觀，也不用如此惆悵。」閉目享受難得的安寧，鳳儀無奈回應少龍的心靈雞湯。

「那就嘗試改變一下思想方向？半杯水的道理。」嘴上說話，手也不忘繼續按摩。

「道理都懂，但到現實情況，自己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總是想得太負面。」

「所以要慢慢改變了。」少龍柔和回應。

「對了……明天你有空不？」一想到很多事情要辦，壓力過大的鳳儀還是想把能做的先處理掉。

「應該問，妳明天能抽空嗎？」少龍不以為然，畢竟自己只能在家，會有甚麼事情忙到不可開交？基本上，家事都有雷氏姐妹處理，自己跟做少爺沒甚麼分別。

「早上時分，應該可以去民康臺一趟。」鳳儀想了想。

「那麼，鳳儀早點休息。明天吃完早餐後就走？」

「好。」

似是答應少龍後，鳳儀自顧自爬回閨房的床上。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按摩減了壓，還是工作壓力加上體虛傷勢，讓鳳儀斷電般倒頭大睡。少龍細心為鳳儀蓋好被子之後，輕輕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她微涼的額頭。晚安一聲，關門離開。

日照雞鳴遍地響，打更鐘聲繞屋樑。迷迷糊糊，在床上起來，還未回魂的鳳儀眼睛也沒全開，就被雷鳴幫忙梳妝打扮。坐在水銀鏡前，還在半夢半醒的狀態，鳳儀像娃娃一樣，隨便讓雷鳴左揉右弄。

來到餐桌前，鳳儀終於定神。看到豐富的西式早餐，食指大動，但也因為習慣齊人才能起筷用膳，鳳儀也只能等待。乖乖坐著不動，不出聲時恰似娃娃一樣的鳳儀，心不在焉。一直在想今天的安排，並未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況。

少龍剛從廚房出來，看著眼前一亮的鳳儀，呆了。平時多數見公主大人都是穿褲子，畢竟工作比較方便。但沒想到，原來公主大人家裡還是有齊胸襦裙配大袖衫這種服飾，加上少量頭飾點綴，真不錯。

「來了？等你開飯。」鳳儀終於抬頭，看到目瞪口呆的少龍，也沒想過是自己的不同導致。

「鳳儀妳今天……很好看。」徐徐坐下，少龍對今天的鳳儀特別讚不絕口。

「只有今天嗎？」鳳儀不自覺地反駁。

「每天都好看，只是今天特別好看。」

「為何？」鳳儀不解。

「沒有為甚麼。嘿嘿，真想每天都看到這樣的公主大人。」

「變態……」

冷哼一聲，沒好氣的鳳儀結束了這個話題。扭頭看著竊竊私語的雷鳴和雷震，沒有閒情多管閒事，鳳儀草草用過早膳，拉起戴好頭巾的少龍就往民康臺進發。

走到半路，鳳儀才開始覺得路很難走。平日都是走同一路線，也沒有見到外圍修路還是其他狀況，為甚麼今天的路特別難走？低頭一看，平日穿著輕便的自己，怎麼會穿成這個樣子！

「終於發現了？」少龍在旁看著臉色像走馬燈一樣豐富的鳳儀，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

「你對本小姐做過甚麼！」鑒於在街上不能失儀，鳳儀壓抑著怒火，用低鳴的聲線作出警告。

「冤枉啊公主大人，我甚麼都沒做。早上我一直在廚房，出來就已經看見這樣的妳坐在餐桌邊。」少龍雙手舉高，示意與自己無關。

「首先、在這裡、不要、叫本小姐做、公主大人！」本小姐可不想無故背上冒充皇族的罪名！

「好、好、好。」似是察覺到情況的少龍，馬上答應。

「第二，為甚麼今早已經發現本小姐穿錯衣服，都不跟本小姐說？」

「我還以為妳是因為今天的事，故意這樣穿的。」原來不是她自己的意思？

「這個算你說得通，那為甚麼不提醒我？」問題又回來了……

「就是說，我是以為妳故意為之的。」少龍無奈。

「唉，先回家吧！」

「嗯？反正都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妳之後不是還有工作嗎？不要浪費時間在穿著比較好啊？」

少龍一聲，提醒了鳳儀今天除了去民康臺，還有更重要更迫切的事情要辦。權衡輕重之後，還是決定繼續去民康臺處理身份問題。不對，為甚麼渾蛋會知道民康臺位置，還有一半路程？

面對鳳儀這樣的疑問，少龍傻笑後解釋。平日鳳儀外出工作不常在家，不清楚雷氏姐妹是如何打理家事也是正常。但自己來到這裡也有一段日子，總不能真的當自己是少爺，凡事都讓其他人服侍吧？

所以少龍自告奮勇向雷鳴自薦，幫忙外出採購用品。自然，雷鳴起初也是不允許的。怕是少龍有甚麼情況，小姐興師問罪起來，自己擔當不起。不過因為少龍堅持，所以之後，雷鳴也會著雷震幫忙護在少龍身邊，讓他慢慢適應這裡的生活模式。

當然，少龍一頭深藍色的清爽短髮實在太觸目。所以雷鳴也規定，必須戴上頭巾才能外出。久而久之，少龍就養成了出門戴頭巾的習慣。這樣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暫時可以放心讓他自己一個在外，只要不要像之前一樣左右不分就好了。

來到民康臺，跟一般百姓一樣，鳳儀帶著少龍排隊辦理申請玉佩的手續。雖然有不少人認得鳳儀，紛紛向她讓位，但鳳儀也只是客氣的道謝後，繼續排隊。輪候快一個時辰，終於到鳳儀和少龍的案子。來到戶部登記櫃枱，鳳儀簡略地解釋為何要重新申請新的玉佩，不外乎是不見了、弄掉了的理由。

「好的，請出示身份證明，以查核您的身份。」職員有禮地道。

「身份證明？我不是說了，玉佩不見了。」鳳儀不解。

「這樣說，有沒有直系親屬可以證明？正常孩子出生後，除了孩子的玉佩載有父母資料之外，父母也會載有孩子的資料。」

「我朋友是個孤兒。」鳳儀無奈，怎麼補領一塊玉佩都這麼多事。

「那沒辦法，如果無法證明您朋友的身份，我們這裡是不能作補領的。」職員耐心解釋。

「那如果重新當移民申請？」鳳儀再度嘗試其他方法。誰叫渾蛋都把家當變賣了，現在有家歸不得，也只能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了。

「嘛，如果當移民申請，有兩個方法：一是以親屬關係，二是以投資為主。看您朋友想用哪一個？」

「投資是有甚麼限額嗎？」少龍一直聽著，最終還是自己出聲提問。

「三百萬両白銀是門檻。」職員突然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似是恥笑面前兩位年青人。

「那親屬關係呢？」聽到金額，鳳儀馬上詢問其他方法。

「父母、伴侶、子女，直系親屬才可以用這個方法獲得居留。」職員繼續裂嘴而笑，看得兩人心裡發寒。

「那……先謝謝你。」聽到這樣的結果，鳳儀也只能把少龍拉走，從長計議。

這樣一來，半天時間沒有了，兩人依舊空手而回。沒想到甚麼其他辦法，鳳儀著少龍先回家，他現時的狀態實在不太方便長時間在街上遊蕩。自己則來到聚書堂，想把木箱偷偷運走。

左顧右盼沒見到活人，安心跳上樑木上的鳳儀，雖然衣服比平時笨重，但也無阻她施展輕功。正好，今天的襦裙長襬觸地，把一部份樑上塵埃掃落，同時也替自己抹去腳步痕跡。

抱起不大的木製書箱，沒想到如石頭般重。再次發力，卻用力過度，差點失平衡掉落的鳳儀，最後平安著地。只是動靜之大，被剛好要進來的人發現了。人影背光，鳳儀看不清楚是誰，一時之間，驚惶失措的表情被人影捕捉到。

「小妮？」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傳入鳳儀耳中。

「徐、徐大人？」鳳儀試探式問道。

「別怕，是我。」

人影步進聚書堂，那謙謙君子的外表，儒生學士的氣質，真的是他，徐雪風。看著難得一見女性裝扮的鳳儀，雪風有一刻以為自己認錯人。以他認識的她，本不喜女裝。正如許久以前，他曾為她送上一套衣裙，但率直的她一口拒絕，只因女裝不太方便行動，所以不喜歡。今天，是發生怎麼事了？

「小妮，不是讓妳在家中休息嗎？」

雪風俊俏的臉容上，流露出絲絲的擔憂。才過沒多久，小妮已經常常外出，傷勢應該是穩定了。但，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對了，最近見她頻密進出聚書堂，是不是有甚麼事情在忙？

雖然之前是為了讓她方便查案，所以才用推薦人員名義在聚書堂進出許可上加入她的名字。沒想到，現在反而害她更加忙了。不對，現在她是帶薪休假，應該沒有案件才是。難道調查寮又下放了很麻煩的案件給第四隊？

出於保障，鳳儀先將木箱護在身後，但這個動作，成功勾起雪風注意。緩緩步近，本身半倚在書架旁的鳳儀馬上警愓，垂手把木箱在自己身後自由落體在地上後，用長長的裙擺覆蓋。怎樣說，他也不可能掀起女生的裙擺查看東西吧？

「下官見過徐大人。」鳳儀一如以往地抱拳請禮。

「免。小妮今天閒情逸致，來聚書堂增進知識？」雪風先打開話題，緩解尷尬。

「對。」鳳儀一面鐵青，如做小偷被抓包一樣。

雪風看著鳳儀的臉色，不自覺地笑了。還是跟以前一樣，甚麼事情都寫在臉上，跟不打自招有甚麼分別？這個傻妹，何時才可以讓我不用操心？

「別擔心，我甚麼都沒看到，只是想來找一樣東西就離開了。」雪風笑言。

「徐大人請，下官自行告退了。」

用腳把裙擺下的木箱輕輕向大門口移動，鳳儀想著動作不大，加上有裙擺作掩護，應該可以在雪風步入堂中之後，自己成功脫身。沒想到，因為腳部異常的拖拉動作，作為管事的雪風，加上對鳳儀的了解，她細微的動作細節，怎會逃得過他的法眼？

「且慢。」雪風出言。

「未知徐大人有何吩咐？」

突然的叫停，鳳儀壓抑著不安，用盡平靜的語氣扭頭望向雪風提問。自然，這個奇形怪狀的姿勢，讓雪風更加好奇。究竟鳳儀裙擺下，收藏了甚麼秘密？

「吩咐就沒有，只是想最近見小妮經常出入聚書堂，不知有否見過一個這般大的木箱？」雪風保持微笑，用手比度著剛才看到的木箱大小。

「敢問徐大人，需要這個木箱有何用？」鳳儀小心翼翼提問。

鳳儀心裡大喊不好。雖說這樣提問很不禮貌，上官要做的事自己也無權過問，但真的很想知道。怎麼偏偏就是自己要帶走的木箱？看木箱的塵封，應該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才對啊！早知剛才在樑上打開看看裡面是甚麼東西，才帶走回家。現在甚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如果真的被其他人帶走，之前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

要不，裝作不知道？不可能，他是因為知道我知道木箱的去向，才會這樣問。裝作在其他書架看到另一個差不多的木箱？先不說自己沒有見過另一個木箱出現在聚書堂，常常來找資料的雪風哥哥，沒可能沒印象。所以可以肯定，他說的木箱，應該就是我腳下的那一個。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看著一直躊躇不定的鳳儀，雪風只是默默等待。沒有不滿的意思，只是希望她能相信自己。雖然，她現在的獨立處世，是他以前對她的鍛鍊做成的。當年是怕沒有了自己，她活不下去。現在回想起來，當年是不是應該讓她不能離開自己才對？

「下官……不清楚。」鳳儀弱弱地回應。

「真不清楚？」雪風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有的失落而已。

「……」心知自己理虧，鳳儀沉默不語。

「好吧，本官命妳把腳下的東西留下。」雪風見狀，只能用官威下壓。

「雪風哥哥！可以不要嗎？這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

聽到這樣的命令，淚眼飛花的鳳儀只能用情義來哀求。但現在這樣，也已經無補於事。因為雪風已經以上官的身份下達命令，命令既出，豈有馬上收回的道理？

「對上官的指令必須服從」，這一條守則，鳳儀怎會不知道。無奈，只能聽令離開木箱的位置。木箱終於在裙擺外重見天日。拿起木箱，風雪步伐輕如燕，很快就離開了鳳儀的視線範圍。

被留下的鳳儀只剩滿腔眼淚。看著辛辛苦苦獲得的木箱就這樣被取走，而且還不知道裡面藏著甚麼秘密。如果是沒用的東西，被取走了也不心痛。但如果是對閻三權一案有莫大幫助……後果，不堪設想。不憤的心情讓鳳儀亂衝亂撞，直至在大街撞上某人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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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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