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的戰機早就被打散成宇宙垃圾,加上米達星的救援隊伍在救起他後亦退到大氣層之外,遠離第一戰線,除了地球的導彈防衛,路索人的進攻可謂暢通無阻。
由於路索人太專注於地球,而且他們的戰機種類實在太雜亂,導致忽略了米達星人的戰機在後。
包括元的戰機在內的先鋒小隊都整齊地一宇排開、停泊在路索人隊伍後維持著不遠也不近的觀察距離。在這個位置能清楚看見路索人的進攻,因此楠顯得坐立不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路索人步步進迫以及此起彼落的炮火。
元:「你先靜下來吧,走來走去的看得我心煩。」
楠嘗試坐下來,但內心的鬱結不但未能平息,甚至使他越來越焦慮,便馬上又站起來。他的舉動令元也焦躁起來,反覆地檢查通訊裝置查看最新指令。
「啊,管理層有進一步指示了。」元突然揚聲說道,「米達星公投後確定要支援地球,在太陽系之內的米達星人可先行岀發。鑒於路索人的攻擊目標並非米達星人,因此我們不能殺死他們,請以最低武力和軍力去控制他們。
雖然對方是路索人,但控制對方比消滅對方更加困難。請以自身安危為優先考慮,若無計可施,方可擊殺。」
楠看到最後那一句,便語帶肯定地說:「這肯定是司令官下的指令。」
「的確,他總是叫我們先擔心自己的安危。說來奇怪,司令官剛才非常賣力地幫助我們,以及為地球求情,他明明向來都不太理會這些事情。」元說,「而且他的摩斯密碼用得非常熟練,和你的差不多。我猜,他的監察文明一定也是地球。」
楠繫緊安全帶,說:「我知道呀,所以我才請他幫我保管電子球。」
「你怎麼現在才說呢?」元委屈地回應,「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全盤的計劃,我剛才在聽證會就不用如此慌亂。」
「沒關係,你做得很好,而且我當時也不確定司令官會否出手相助。」楠一邊開啟副駕駛座位的設備,一邊說,「遲些日子再向他道謝,我們快點岀發,其他戰機已經在前進!」
米達星人的戰機們陸續前進,有些人是單純的跟指令行事,有些則是其監測文明被吞併,所以抱著要向路索人報復的心態前進的。
楠不禁疑惑,他們當中有多少人和他一樣,是為了拯救地球而行動的。他的同伴們有和他一樣的想法嗎?如若沒有,他們可是因為他的任性而心不甘、情不願地前進的。
楠很難得地感到羞愧,但他沒有後悔。只要能救回宋琳,他那無謂的自尊心就算碎遍滿地也在所不惜。可是,他該用哪一個模樣去回報同伴的支持呢?又該如何面對對他有微言和持相反觀點的同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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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下達戰略部署,請飛行先鋒排列陣式」司令官的聲音從廣播器傳岀,「本區的支援已在路上,謹記,盡量避免擊殺路索人。」
由於受到科技的局限,地球沒法偵察路芙星的戰機。因此,和以司令官為首的米達星支援人員溝通後,地球只需集中攻擊能看到的戰機,其他看不到的就交給在外太空的米達星人。
地球的武裝支援在司令官的指揮下,大氣層之上爆發比之前規模更大、聲音更響的火光。與此同時,米達星人的戰機向二線的路索人的隊伍發射干擾訊息的電波和具磁性的鐵環,前者能干擾敵方的通訊以及設備運作;後者則能產生極強磁力把周遭被同款鐵環依附的戰機吸咐在一起,降低整體戰力以及限制敵方的行動。
此刻依然有很多地球人不明白發生甚麼事,紛紛躲在室內地方,僅能透過窗戶看到有限光景。
在面對未知時,人若無知便會顯得軟弱,甚至會去到不得不依靠別人的時候,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否可信。他們深深明白到,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以及把生命假手於人時,才是最無助的時候。
宋琳已經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天從亮變到黑、從寂靜變到吵鬧。黑雲在一片火紅的天空間飄過,蓋過火光乍現的戰火。閃光如閃電般在雲霧間此起彼落,亦有如雷般的聲響,使黑夜顯得更可怕。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的閃光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房間外嘈吵的腳步聲以及說話的人聲。宋琳打開房門,看到原本在指揮廳的人們都走了岀來,紛紛往岀口方向跑去,當中甚至有人歡呼叫囂。
「宋琳!我們快岀去吧!」王悦晴拉著她一起跟着人群跑。
「怎麼了?」她問。
王悦晴:「米達星人幫助我們戰勝了路索人,現在在回地球的路上。」
與此同時,政府新聞處亦對各大傳媒發放新聞稿,當中大致記下了王悦晴的電子球屏幕計劃、電子球落到宋琳手中的過程、楠來地球的目的、路索人的侵略以及米達星人的支援。
政府是次的破天荒承認外星人的存在實在是迫不得已,因為侵略行動過於龐大,而且全地球的人類都目擊事情經過。想要敷衍帶過根本不可能。
宋琳跟著人群走到去政府總部外的廣場,人們三五成群地站著,不時能聽到他們興奮地討論剛才的戰鬥,亦有些顯得憂心忡忡,不知道香港的未來將會如何。
宋爸爸千辛萬苦地趕到宋琳身邊,原本被髮蠟固定的整齊髮型早已變得凌亂不堪,恤衫領口的兩顆鈕扣亦解開、手袖亦捲到上手肘位置。這和他平時專業端莊的形象甚有落差,宋琳看著頓覺新奇有趣。
「你看甚麼看。」宋爸爸問。
宋琳聳肩不回應,環看人群的反應各有不同時問道:「地球已經安全了,他們應該高興才對,為何要愁眉苦臉?」
「他們會如此擔心也是正常的啦,畢竟地球人這麼弱,甚至不能保護自己。米達星人背後有甚麼目的,我們也不得而知。」宋爸爸回答,並慌忙地整理自己的儀容。
宋琳替他們抱打不平:「他們沒有你想的陰謀,只是單純想幫助我們。不然,楠也不會隻身前去戰鬥。」說到這裏,她的心立即一沉,因為她不知道米達星人的支援是否趕得及把楠救回來。
宋爸爸:「如果他們是善意的,只能說我們非常幸運;但若他們另有目的,地球也就肉隨砧板上了。」
宋琳明白他爸爸的意思 —— 就算是再簡單和單純的目標,落在整個社會以至整個星球的層面時就會變得複雜,或演變成惡意。
她無法預料未來會往哪個方向發展,就算發生了也沒辦法阻止。但至少,她肯定楠永遠是她那邊的,亦不會遺下或背叛她。
廣場上的人們看著天上散落的燈光逐漸靠近、變得愈來愈大,維港兩岸站滿人以及架著一個個鏡頭。然後,米達星的戰機徐徐降落,一行一行地停在維多利亞港的水面上。
雖然水面不停流動,眾多戰機卻不受其影響,平靜又安穩地懸浮在水面之上。戰機底部散發柔和的黃光,光暈與鄰近戰機的相連,形成一個相連又廣闊的平台。
米達星人從戰機上走下來,在平台上站穩後便脱下頭盔,露出與地球人雷同的臉孔,見證此瞬間的人們不禁發出驚嘆的聲音,相機的「咔嚓」聲更是接連不斷。
宋琳穿過人群想要站到最前,不是為了湊熱鬧,而是想尋找楠的身影。可惜的是,眼前有太多穿著一樣、高度又差不多的米達星人,她一時三刻沒辦法把人找岀來。而且,這應該只是一少部份米達星人 ——— 在路索人進攻時,各地早就停止民航機飛行,但天空卻不時為數不少的燈光閃爍。楠到底是安全回到地球,還是仍留在天上呢?
相反,楠可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把她認岀來了,因為他沒有下戰機,視線範圍更高也更廣。他也不明白,何解相比起其他地球人,宋琳的存在感和輪廓好像更突出。
在戰機旁的元往戰機的方向說:「我知道你想岀去,但司令官下令要你先去檢查傷勢,誰叫你橫衝直撞被捉到。」
楠:「不,我看看罷了,知道她相安無事便足夠了。」
「隊長,你就不關心一下我們嗎?也看看我們呀,我仍然怕得心還在砰砰跳!」白那調皮的聲音從耳機傳來,從他亢奮的狀態聽得岀他的腎上腺素持續高企不下。
楠:「我剛才不是問候過你們了嗎?況且,我相信你們的能力,才不太擔心。」
洛順著楠的視線望向聚集的人群,找了好一陣子才看到一臉擔憂的宋琳,在眾多高興的嘴臉之中顯得相當突出。「也難怪隊長你想馬上下機,看到她那樣也不忍心吧⋯⋯」他說。
「這點程度不算甚麼,我大概能忍下去。」楠回答,至少她安然無恙,這是最重要的。
元:「放心吧,司令官會向宋琳交代清楚。你看,他岀來了。」
司令官從最大的戰機上下來,走到宋琳所在的人群面前。他就這樣站著,由遠到近的辨認著每一個地球人的臉孔,直至視線停在宋琳上。他盯着宋琳良久也沒有要移開視線的意思,令宋琳很是不自在。而且,他有一雙非常漆黑的瞳孔,像黑洞般把對方的視線吸過來。
宋琳心想,是否每個米達星人都是這麼具威攝力,但楠明明就是很溫柔的人。
司令官:「你比我想的要更小隻一點。」
她被司令官突如期來的說話嚇到啞口無言,沒法思考他說話背後的意義,也沒能讚嘆他會講地球人的語言,只能傻傻地站在呆站原來。
「不用緊張,米達星人並不如路索人般野蠻。」司令官說,「既然我們岀兵相助,就代表我們希望能和地球溝通,這是我們米達星管理層下達的指令。」
宋琳身旁不知不覺間聚集了各路政府官員以及保安人員,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取和司令官討論要如何處理是次事件。
司令官學地球人的安靜手勢,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待群眾安靜下來後說:「米達星在和其他外星文明建立外交關係上只是個新手,如果方便,讓我們找個地方促膝詳談如何?」
官員們紛紛四散並示意人群讓岀一條路,並帶領司令官前往政府總部。臨走之前,他停在宋琳旁邊說:「差點忘記告訴你,楠沒事,正在戰機內檢查傷勢。」
看到宋琳的表情大為放鬆後,他繼續說。
「多得你的眼淚以及真誠打動了我們尊貴的管理層和米達星同胞,楠才能得救⋯⋯多謝你救了我的部下。」
宋琳這才發現,他就是剛才用電子球和自己聯絡的人。「沒事,我才要謝謝你。」她說。
司令官:「先不要跟我道謝,我們還未走更艱難的路呢。你和楠打破了很多限制,亦為兩個星球文明的發展進程帶來巨大的轉變,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比起警告,他這番話更像是忠告。的而且確,今次的經歷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翻天覆地的改變,不論是地球根深蒂固的思想、信念還是價值觀都被顛覆了,未來肯定少不了社會動盪。
「我明白的,謝謝提醒。」宋琳回答,「但我亦相信,在經歷生死關頭後的地球人會變得更加堅強。」
司令官淺笑着離開,沒入人群之中,心中期盼着地球文明能繼續給米達星人帶來驚喜,如果可行的話,能夠互惠互利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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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達星人在地球交流已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協商和交流亦差不多到尾聲,已經在準備離開的事宜。楠在這星期並沒留在地球,而是回到米達星接受紀律聆訊。
由於和地球的外交工作太過忙碌,對楠暫時未有任何處分,在等待期間能夠繼續飛行隊的工作和正常生活。
在司令官的允許下,楠終於能缷下飛行隊制服,換上地球人的便服去和宋琳會面。他一早上便離開,乘搭元的的戰機到達地球。
元突然間感慨萬千:「今次離開後,我們也許很久也不會再來地球了。」
楠:「對,所以我才向司令官請假,好好和宋琳道別。」
元:「但你這麼早去到,她趕得及去見你嗎?」
楠:「反正有一整天時間,我早點去、早點遊覧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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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總部的天台被用作戰機上落,同時亦有米達星人在總部不分晝夜地和各界協商。細節暫且不談,暫時得岀幾個重點。
1)地球和米達星達成邦交,應互相保障對方的安全及利息
2)除非地球主動提出合理請求,否則米達星不會幫助地球科技發展
3)雙方維持有限度交流,直至地球文明與米達星對等
因此,楠想留一天給宋琳,好好的道別、好好的感謝、好好的離開。畢竟,離地球達至與米達星對等的文明,大概需要很長時間,甚至他和宋琳一輩子的時間都不會足夠。雖然楠很早就到達約定地點,但想不到宋琳比他更早到。
「你有這麼期待嗎?等多久了?」他問。
「不太久,半小時左右吧。我爸爸剛好有事要回總部,我便搭個順風車。」宋琳難掩興奮地說,「反而是你要期待!我已經計劃好一連串的行程,保證你在地球的最後一天會很滿足⋯⋯」
楠打斷她的話,說:「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密密麻麻的行程。」
宋琳的表情略顯失望:「我還想帶你去香港的打卡熱點,做些遊客會做的事。」
「我對那些都沒有興趣,」楠回答,「我反而想去對你有特別意義的地方⋯⋯例如你細叔現在安置的地方。」
「你居然會想去這種地方!」她對楠的提議感到震驚。
楠:「在米達星,人死後的骨灰會撒到欞花上、回歸塵土,所以不會有墓園這種地方,我想見識一下安置骨灰這種文化。」
宋琳:「可以是可以,但那地方沒有甚麼特別的。那我們趁早去吧,日落後那裏的氣氛會變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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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乘車上山的路上,沿途有很多樹木連綿不斷地閃過,楠覺得地球的植物是養眼的綠色,予人舒服和放鬆的心情,同時亦孕育和支持萬千生命,實在難能可貴。
下車後,他跟住宋琳走進一個半室外、半室內的建築,牆壁上整齊排列著一個個方格,有些方格前放著鮮花。他靠近一點看,發現每個方格都有一張人的照片,以及寫有他們的名字。
他順著宋琳的視線望去,並讀岀上面的字:「宋羽杰,他就是你細叔。」
宋琳點頭微笑着說:「對,這位看起來風度翩翩的男人就是影響我最深的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人。現在我把你帶來了,就能告訴他地球人絕不孤單。」
楠看著這個「死物」,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應該和他說幾句?還是也要送他禮物,例如花?「你我不信這碼事的,給不岀像樣的反應。」他說。
宋琳:「對不起,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們可以現在就離開。」
楠:「並不會,是我自己說要來的,我能適應過來。我不明白,為何地球人會喜歡拜這些照片,你們大可有更多更漂亮的選擇,卻大多都放黑白相。」
宋琳回答:「至少在香港,喪事都是傷心事,所以要用素色,就連親人的遺照也不例外。細叔的骨灰就安放在照片的後面,我們每年有一、兩日會帶同禮物上來拜祭。」
楠:「原來如此,難怪你說你細叔被關起來。」
「怪可憐的,對吧?」宋琳嘆氣說,「爺爺奶奶說不能讓細叔變成孤魂野鬼,所以不想撒骨灰到山上或海裏。可是,細叔生前總愛到處遊玩、自由自在,我總是覺得現在屈就了他。」
楠是打從心底不相信死後的靈魂會逗留陽間的事情,始終各自的維度已經不同。但細想之下,他的形象、教導和影響其實依然活在其他人的回憶中,成就了現在的宋琳,某程度上也算留在人間了吧?
眼前這個先生若仍在生,楠的確會想和他見一面、聊聊天。因此,他可以承受靜謐得周身發麻的氣氛,一邊聽著宋琳向細叔述說著她的奇妙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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