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遲了點,但楠總算整理好自己,上到停泊於宿舍天台的車廂裏。米達星的交通工具是清一色像子彈般的銀白色膠囊車廂,車軌是透明和縣浮設計,建得比建築物稍後高一點,因此所有車站都設在天台。此外,米達星在建築規劃方面十分嚴謹。除了中央大樓,所有建築不管是甚麼用途,高度都必須一致,方便在天台設立車站和規劃車軌。
由於在空中有幾乎無限的垂直空間,因此路軌可以不斷向上發展:車廂行駛的車軌愈低,表示目的地便愈近;相反,如果車軌愈高,代表目的地愈遠。楠今次的目的地是中央大樓,不遠也不近,車軌便在中游位置。他最喜歡這個位置,因為不管向上或向下看,都可以看到如流星般穿梭於兩極之間的車廂,份外好看。
比較可惜的是,因為包裹米達星的保護膜會反射和吸收外太空的光線,就連最微弱的星光也會被反射,因此米達星的夜空沒有星星,僅有一片漆黑。楠之所以當個飛行員,有部分原因是為了能飛岀米達星一覽眾星辰。為了繼續留在此崗位,就算再困難的任務他也誓必會完成。
很快,他們到達中央大樓。此大樓是多位管理層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守衛可想而知非常森嚴 —— 大樓尖端向外射岀透明的半圓形保護層以阻擋所有物理攻擊、所有車軌需提前繞道以免進入守衛敏感帶、大樓岀入只有一處,並全天候有士兵和重型武器駐守。楠一行人先後下車,走到如膠囊的機器前,逐一走進去被掃描,確保身上沒有任何通訊裝置和危險品方可進入。
「宴會廳在哪一層來著?」洛走岀掃描器後問。
白翻看稍早時通訊器發出的邀請函說:「好像是86層。」
洛:「你覺得我們可以走樓梯上去嗎?」
元:「有升降機不用,反而要爬樓梯?」
洛認真地回答:「因為升降機升得太快時會有耳壓,我很不喜歡。」
元略顯不耐煩:「你這個現役飛行員在說甚麼屁話?」
白輕聲地在旁喃喃自語:「其實我也想走樓梯,我有點畏高⋯⋯」
元焦燥的情緒逐漸增加:「你又是怎樣?平時駕駛戰機熟練得很,也沒見你在怕呀!」
白反駁道:「戰機除了前面是透明的,其他地方都不透;但那個升降機是一整個透明的!這不等於是踩在半空中嗎?中央大樓的高度的確不能看輕,加上全透明升降機的設計技術非常高超,就像整個人以高速向上升一船,怪不得他們會這麼大反應。
鬧騰之際,一行人已走到升降機前,元搶先按下按鈕,大門徐徐打開。對洛和白來說這猶如地獄之門,推著對方上前但自己卻遲遲不進去。一般情況下,楠不會命令隊員做些甚麼,但在神聖的中央大樓前如此胡鬧實在有失大體。
「進去!」楠一聲喝令,他們便相繼湧進升降機,雖然十分不情願;元則是一臉愉悅地關上升降機門。
元稱讚楠道:「你終於像一個隊長。」
楠對他這番言論感到奇怪:「我本來就是隊長。」
「你剛才想穿著睡衣來中央大樓,你難道忘了?」元嘲諷說,然對白和洛訓話:「等一下岀升降機門就是一班高層和其他飛行隊伍,你們不要失禮!」
白因為畏高,便緊閉雙眼回答:「你當我們是甚麼?我們可是排名第一的隊伍!」
元回話:「那你先張開眼睛如何?洛,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洛用手指按摩著耳朵,所以只聽到一點點元說的話,卻不停點頭示意明白,明擺着是在敷衍他。元忍不住教訓他們一番,升降機內又是一片混亂。雖然他們看似很不靠譜,但在岀飛行任務時的認真態度和實力是不容置疑的,這也是楠選他們作為隊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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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踏出升降機門,便看到宴會聽裏充斥著人群,也有不少部隊人士穿著制服岀席。楠走在前頭,帶領隊員走到宴會廳的最深處,並向市長行禮請安:「您好,市長,多謝邀請。」
市長看到他們的到來便眉開眼笑:「你好,楠,不用客氣,這宴會就是為你們而設的,多謝你們小隊用盡全力去為保護米達星岀分力。既然人都到齊,我們就開始吧!你的隊員都坐在這裏,你跟我上台。」
人們看到市長和楠走上講台時,都停止寒暄,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說實話,楠完全沒有把市長的講詞和對他隊伍的褒賞聽入耳,只是頂著一張撲克臉望向前方,適時點頭表達謝意。台下的元看得一臉緊張,生怕市長問楠問題時,他的思緒仍然魂遊太虛。
市長:「⋯⋯作為米達星的最前線工作者,消除蟲洞附近的威脅和設立保護圈是飛行隊的首要任務,希望在座各位能延續岀色的工作表現,繼續保護米達星。」
全體人員:「謹遵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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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人們的注意力從他們身上轉移到席間的飯菜時,楠借機會走到外頭去放鬆,他真的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露台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因為米達星晚上很冷,人們都寧可留在室內。宴會會在半夜結束,他仍有很多時間要打發,因此他又打開了監察器。甫打開,就看到宋琳在漆黑的房間內攤軟在床上,他知道這是宋琳受傷後自我回復的方法⋯⋯不用多想,肯定是她那高傲的父親又針對她。她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後,目光放在書櫃上,突然間從床上彈起,在電腦前不停搜尋資料。
「原來這些小球是用來聯繫外星文明。」她喃喃自語後,把電子球從書櫃移到桌子上,這是這麼多年來,宋琳第一次把電子球搬到和她更近的位置。楠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溝通的好機會,特別是電子球就在宋琳的可視範圍。但為何要溝通?有甚麼可以說?這不就曝露了米達星文明給地球人嗎?這是違法的。
不知為何,楠的理性告訴他此舉有多無謂和危險,但感性使他從口袋裏掏出電子球,開始打著摩司碼,那個大多數地球人在解碼時會首先想到的密碼模式。宋琳沒有令他失望,很快就發現這是摩司碼,以及那句打招呼「Hi」。她嚇得從椅子上跳起,然後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樣子把楠逗樂了,嘴角不禁上揚。更有趣的是,宋琳居然用電子球回話了,問楠是誰。
「這女孩居然如此大膽呀。」他心想。
之後的一對一答中,楠發現宋琳對新事物的包容性很高,只要解釋合理,她基本上能接受。而且,宋琳會跟從他的指示直接說話去溝通,比他的下屬還要聽話。雖然中途有問楠他是不是鬼,但楠不知道是甚麼就沒有回答了。
「你在做甚麼嗎?」元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把楠嚇了一跳。他居然因為看得太入神,沒有察覺到元的靠近⋯⋯實在太大意了。當務之急,他把電子球放回口袋內,一邊打摩司碼和宋琳說「Bye」。
元看著楠狼狽的反應,便懷疑起來:「如此驚慌失措真的不像你。你剛才握住的藍色球是甚麼?為甚麼在我來後要收起來?」
楠:「與你無關。」
元的語氣略帶生氣:「又是這句說話。如果我是你的下屬,你只要一聲令下我就不再追問;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楠當然從來都沒有把元當成普通下屬去看待,反而是比家人更親的朋友。他心中盤算着應該向元坦白多少,但又不忍對他撒謊,再加上多年的交情和信心,楠決定向他道出所有事實。
「我看著一位地球女孩已有很多年,而剛才是我和她的第一次溝通。」楠回答。
元問:「你要如何和她溝通?我們的監視器並不支援實時對話功能。」
楠:「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的蟲洞實習嗎?那次我遇到人類的飛行器,上面有很多這些電子球,所以我便拿了一個⋯⋯」
元抱頭聽着他解釋用電子球溝通的原理,狀甚苦惱:「楠,你知道偷藏違禁品的後果吧?」
楠毫不猶豫地回答:「革職。」
元氣得火冒三丈:「原來你知道!那為何仍要這樣做?明明一直看着、當她是觀察地球文明就好,為何要主動聯絡?」
楠也不明所以,也許是單純的衝動造成這不可逆轉的局面,亦可以是因為他在一旁靜候已久,難得終於有機會,便把長久積累下來的想法全都做岀來。簡單來說,他不是故意的,卻也無法解釋這行為的原因,便選擇一聲不響。
他的沉默反而令元的情緒更加激動:「不回應就能當事情沒有發生過嗎?如果是其他人看到,那你要怎麼辦?你做事前都不會用腦袋思考嗎?你為何就不能用你執行飛行任務時清晰的思維和智慧去生活呢?你真的⋯⋯」
楠笑着打斷他連珠炮發的問題,問:「元你在生氣嗎?」
「那還用說!」他吼叫道,「這不是很明顯嗎?」
楠沒有看過元如此大動肝火,覺得有趣之餘亦嘗試安撫他:「剛才忘了告訴你們,我明天會向上頭遞交小隊的加薪申請。」
「你以為我會就這樣消氣嗎?不過洛和白這倆個臭小子知道後肯定會很高興。」元雖然依然生氣,但想到其他隊員的事情時,煩躁的心情稍微分散了。
楠一下淺笑,便搭著元的肩膀一起回到宴會廳。「在這件事上,我的確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對不起。」他說,「但只要不被發現就好,而你是唯一知情者⋯⋯你不會向上頭報告吧?」
「當然不會,我才不會做這些事。」元的怒火仍難以平息,「我警告你,你不可以再聯絡那個地球女孩!」
「明白明白⋯⋯」楠敷衍道。元是個很照顧同輩和後輩的人,對名利聲譽都完全不感興趣,是個很值得信賴的朋友,也是楠唯一會交心、對方又不離不棄的朋友。
楠不禁想到,宋琳是否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假如是這樣,她碰上困難時又得向誰求助和依賴呢?不知道他的岀現,能否為宋琳的生活帶來一點樂趣和堅持呢?如果挑起她的興趣後又再斷絕聯絡,會否傷了她的心?
他不能保證未來不會再和宋琳聯絡,所以並沒有答應元的要求。可惜的是,楠之所以仍能保持平靜,是因為尚未知曉這事情猶如蝴蝶效應,會在未來會引起全面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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