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天就是大學開放日,大學即使已是晚上,到處依然燈火通明,全都是在趕工的學生們。宋琳應大會要求,去到臨時演講台參加公開演講的彩排。一如以往,天文學會永遠被排到最後,因為所介紹的事情既不熱門又不吸引。
宋琳看著商科類別的學會先開始,然後到語文科的,再到日本文化研究、運動學會等等。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宋琳。她戰戰兢兢的上台,甚至緊張得有些頭暈目眩。幸好,一切如楠所說,上到台後根本看不清台下觀眾的容貌,故之然也不會看到他們的反應,她便稍為放鬆一些。
演講期間,她發現台下原本在趕工的人都停下來,甚至連準備離開的其他學會,都靜靜的聽她演講,實在受寵若驚。
宋琳:「⋯⋯所以,地球能孕育岀生命絕非必然,是地球本身的構造、在太陽系的位置、在銀河的位置上有各種巧合的眷顧,才能使地球環境變得適合,甚至發展成現在擁有智慧的生命體的存在。
我們雖不聰明,為了過正常生活也得拼盡全力,有時當然也有沮喪得想放棄的時候;但請記得,我們的存在絕非一文不值—— 每一個呼吸、每一下心跳,都是我們活著的證明。既然能在浩瀚宇宙中活著,成為罕見的生命,那還有甚麼困難是我們克服不了的呢?願大家各勉之,多謝。」
宋琳在一片掌聲下離開講台,心中有難以言喻的情緒:她終於得到別人的認同、推番了別人對她的誤解、亦達成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目標。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演講根本只是在嘩眾取寵。智慧生命體在宇宙多的是,楠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地球人根本不特別,地球也不過是宇宙的其中一顆微塵。
郭皓昇:「你的臉不像是完成任務的臉,怎麼了。」
「你知道的,我撒了個天大的謊。」她回答,「明明當初寫稿時我不覺得有問題,為何現在會有如此大的違和感?還是說這是良心責備?」
郭皓昇:「對,你說謊了,但不算數,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有其他外星文明存在,而且我覺得他們也不會相信。何況,你講的內容很合理,並非完全錯誤。」
宋琳:「那你呢?你覺得我的演講如何?」
郭皓昇:「很勵志,我覺得不錯。」
宋琳反問:「怎可能還不錯?你也知道楠的存在吧?」
郭皓昇:「我知道,但又如何?小小的彩排就有這麼好的效果,去到開放日肯定能吸引更多人,你就不要再多想了。沒有太多人知道的事情就不算是真相,不用太執著!」
宋琳:「但我過不了自己⋯⋯」
郭皓昇:「這更加沒關係,因為在台上演講的不是宋琳,而是天文學會會員。」
正因背負著另一個份量更重的身份,所以要忘我,就算是多麼不忿的感情也要壓下去。萬一個人情感剝削了群體利益,就會變成千古罪人。宋琳終於切身地體會到王悦晴的心情和處景。問題在於,她能如王博士般一直忍下去嗎?
宋琳走到之前和王博士聊天的地方,看不到火紅的雲彩,只剩一片片厚重的灰雲,黑壓壓的仿佛要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掏出電子球,所幸仍有它微弱的藍光陪伴⋯⋯但遠遠不夠,她想知道楠的想法,想問問他的意見,想得到他的支持。
宋琳:「楠,你在嗎?」
電子球沒有回應。宋琳知道楠並非隨傳隨到,便又等了十多分鐘。
宋琳:「楠,你在嗎?」電子球仍舊沒有回應。
有種微妙又寂寞的感覺油然而生。宋琳隱約覺得,宇宙的另一邊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可是,也許只是楠沒空,碰巧不在罷了,現在下定論實在太早。
唯有明天再試著找找他吧,只要能和楠聊天,不管要試多少次,她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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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要趕去授課的楠,突然收到地球人監察會議的召集,使他稍微嚇了一跳。除了恆常會議,他從未試過有突發會議要開,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到達會議廳後,他環視四周,總是看到素未謀面的同事,便發現是聯合會議。可是,是哪一個監察會的人?
此時,雖然有一段頗遠的距離,但從走路姿勢和體格上,楠看得出對面的人就是元。和他四目交投後,對方居然露出非常有歉意的表情。
「不會吧⋯⋯」楠心中有種不詳預感。
整個會議下來,楠的心情都非常忐忑。先是路索人發現地球人的電子屏幕飛行器,再到他們把電子球重新排列後發現地球的位置,楠便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會議長:「路索人已確定地球是比他們更低級的文明,並將會毫無顧忌地大舉侵略,規模更比他們侵略汶芙星時更大。
我們的系統估計,吞併地球後不會使路索人的等級升高,但卻會令他們的數量大幅增加一倍至兩倍。
由於今後或需更多人手去留意路索人的動向,希望地球人監察會由今天開始擔當路索人監察會的後勤人員。
最後,我們有一個位於地球星系的蟲洞,將於明天稍後時間由飛行隊負責封鎖,以確保米達星的安全。無任何問題或補充,就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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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楠一馬當先衝岀會議廳,想要盡快趕到無人的地方和宋琳聯絡,但四散的人群到處阻塞重要通道,使楠相當急燥。
「楠,楠!你先冷靜⋯⋯」元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好不容易才趕上他。
「你知道路索要侵略地球的事,為甚麼不早點告訴我?」楠責怪他說。
元:「我知道他們找到地球的飛行器,但真的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楠的語氣非常急促:「不管是多細微的事情,你也應該告訴我!」
元:「你知道了又可以怎樣?而且,你說過路索人吞併其他文明是無可厚非的事,我認為你根本不在乎。」
楠:「這次不同,因為這一次是關於地球⋯⋯」
「地球和路索人吞噬過的文明有甚麼不同?就因為是你監察的文明?還是因為有宋琳在?」元反問。
楠頓時變得無言以對。他不想承認自己偏心於地球,事實上他的確沒有 —— 他著緊的大概只有宋琳。要他想像和接受她要被路索人殺死,簡直使他心如刀割,而且焦躁不安。
如果是其他文明,他卻能心如止水般平靜,繼續過自己的生活。楠知道自己的不正常以及矛盾,只是不想承認,因為作為最高等文明的他不需對低等文明抱有感情。
然而,撇除種族之分,他和宋琳也不過是宇宙中其中一個生命體,同樣有血肉、感情和智慧。楠之所以想否定元,是基於對其種族的優越感,不想承認對低級文明動感情;對宋琳的執著,卻是自身的經歷和本能,是無法被否定的。
「無錯,因為有宋琳在地球,所以她是特別的。」楠堅定地回答,「我要盡快找個無人的地方聯絡宋琳,告訴她地球有危險。元,我需要你的幫忙。」
元被他的坦白嚇到了 —— 那個原本對其他人漠不關心、只關心飛行以及他的隊員的楠,居然會為了那位光年之外的地球女孩動真情。而楠的舉動亦漸漸令他也著緊地球來,作為他唯一的朋友,要幫忙實在義不容辭⋯⋯可是,他的腦海裏沒有任何計劃相信,相信楠亦如是。
「想要一間房嗎?我可以帶你們去。」沙的聲音從楠和元身後傳來,她還帶著穿上亮黑軍裝的軍人,四周的人群見狀馬上避開。
「特別飛行隊伍第十五分隊隊長楠,和副隊長元,有證據顯示你們藏有其他文明的產物以及聯絡其他文明。由今日開始,小隊不得參與飛行隊伍的任務,以及接受調查,直至下達進一步指示前都不得離開宿舍。」
元:「沙,我有和你說過的⋯⋯」
「元副隊長,有甚麼要事,就留到接受查問時說吧。順帶一提,我是本次調查的指揮人員。」沙面不改色地說,完全不怕元的威脅。
楠回想起沙的種種異常表現後說:「果然,你一直都知道,之前還想從我這𥚃探口風。」
沙:「你很聰明,口風非常緊,只是你和元的反應令我更確信自己的判斷,交岀電子球。」
楠撒謊道:「我沒有帶在身。」
沙指示軍人上前,他們便捉住楠和元,在他身上找到電子球,並交到沙手上。楠試圖掙扎,但他和軍人的實力及數量太懸殊,岀盡全力後只換來更多人把他壓制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沙接過電子球。
「電子球現在歸中央調查和管理,必要時會銷毀而不會知會你們。」她說。
「沙!求你把電子球還我,我需要那個它!」楠語氣迫切地懇求著,激動得額頭現青筋,這使沙的心情更加差。因為她從未見過楠會請求別人的幫忙或做些甚麼,但他這次居然為了區區地球女孩而卑躬屈膝,實在太難看。
她俯身向前道:「你不需要,從來都不需要⋯⋯帶他們回去宿舍。」
眼見電子球離他愈來愈遠,楠便更加用力地掙扎,差點就可以擺脫軍人的壓制。突然,一道電流從他腰側傳來,使他四肢無力,癱瘓在地上。楠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一片漆黑,慢慢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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